楊諺珽/字耕農
在東部家鄉務農時,偶爾會憶及當兵期間,每一次被問及未來的走向時,我總回答:「回家幫忙農務,以及進行手邊的創作計畫。」
「這樣好像陶淵明隱居山林。」與七年不見的國中朋友聚會時,她得知我的近況,笑著對我說。「但我的心胸沒有他那麼坦然。」我勾起唇角回應。
也曾躊躇於旁人勸諫似的話語:「這樣不會太可惜嗎?」「趁年輕多出去闖闖吧」……那些目光帶有猶疑的清晰感。為了讓意志定錨且茁壯,我選擇且看且走,找尋站立的姿態。而務農,是我得以腳踏實地,感受重心下沉的方式。
自我有記憶以來,每一天,爸在精準的時間點起床、盥洗,換上工作襯衫,妥善地把夜塞進口袋,在天尚未甦醒前,踩踏野狼125的步伐,雙手一催下油門,便一併擔負著年歲,呼嘯而去。
如今我跟在媽身旁,戴著酒紅色手套,傾身疏苗,並一同扶正歪斜的幼苗;添補土泥,一次又一次,留意新芽的狀況。
當我駝伏的背恢復垂直,陽光探出頭。光暈四溢之下,我望著爸用長鋤頭翻鬆土壤,整地的手刨過心臟與血液,指掌充滿厚繭,緩衝撞擊,包裹並且維持一家子的體溫。
我們在生活面前折拗身體,拔除重重根蔓,以身體的側面固守事物的裂縫。
日後,當我皺而飽滿的肌理觸碰日子疊加的根菜,我想起總有那麼一個清晨,我在田裡,手握剛才正從土裡拔出的白蘿蔔。菜頭表面殘留鬚根,緩緩相繞,泥屑一塊又一塊,風撫摸彼此的動搖,將我鑄煉成一支筆。
時間在收牧,如落葉親吻泥土。我著地、睜眼,剔除蘿蔔表面多餘的白毛,並與所有待命名的陰翳、光塵和躁靜站在一起。那一刻,我決定從頭開始塗寫,大地與農作予以我的教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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