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瑜鳳／章魚法官來說法‧醫療篇：我是為了你好

父母的決定，都是對的嗎？

夜半時分，妹妹遠從地球另一端打電話來，「媽咪，好煩啊！我好幾天沒有『嗯嗯』了。」媽咪打了個大呵欠，「妳要多喝水！糖類飲料不要碰，早睡早起……」還沒講完，妹妹就打斷：「我知道！但都沒有用，怎麼辦？臉上一直長痘痘。」

媽咪只好認真隔空看診，「妳最近有吃蔬菜嗎？趕快按摩肚子，起身運動一下，買香蕉吃，喝優酪乳……」

妹妹嚷嚷：「想看醫生，但掛號居然要排隊到兩個月後。」

唉，妳現在知道我們國家的醫療制度有多好了吧？從巷口診所到醫學中心，認真的醫護人員總是守護著國民的健康。

媽咪很擔心妹妹的身體，可是隔了半個地球，能怎麼辦呢？只好找更厲害的神明來幫忙了。「乾脆把媽咪幫妳去廟裡求的符燒成香灰，加水喝下去試試看吧！」

「媽──咪！妳在講什麼胡話啊？」妹妹破涕為笑。

妳要知道，天下無不是的父母，我們所作所為，都是為了子女好啊！

「那可不一定，」哥哥不知何時冒出來，「爸爸媽媽的意見跟子女的不一致時，怎麼判斷是為誰好？」

咦？你在暗示什麼嗎？當初你要念法律系，我可沒有強迫你喔！

當家屬不同意未成年子女的醫療

「不是在講妳啦！是這則新聞。」哥哥遞來手機。

有位罹患血癌的十七歲男孩，由於他的父親同樣是罹癌而過世，或許母親對於醫院的治療方式有所疑慮，導致母子倆面對治療血癌的醫護計畫意見不一，後來病況緊急，醫師判斷須立即住加護病房，因為病人未成年，一連串的治療都需要家長簽名同意才能執行，但母親拒簽同意書，甚至想將孩子帶離醫院。

「天啊！真的很危險。」妹妹也緊張了起來。

醫師考量病人若不積極開始治療，確實有生命上的危險，經詢問病人意願後，這位男孩表示希望留院治療，社工花了許多時間，仍無法說服母親，最後不得不通報市政府社會局所屬的家庭暴力暨性侵害防治中心介入，希望透過法律程序解決。

「怎麼處理呢？來得及嗎？」妹妹很著急。

家事法庭受理之後，評估當時病人已滿十七歲，有一定的判斷能力，且明確表達想接受西醫治療，因此透過選任特別代理人機制，讓市長擔任他的醫療特別代理人。

「這件事情算是有個圓滿的結果，」媽咪看完報導，「也就是說，市長在此時暫時代替男孩的母親行使代理權，讓病人的醫療自主及參與醫療決策的權利得到了保障。」後來少年獲得有效的醫療處置，恢復健康，並順利申請上大學。

「對於子女的最佳利益，」媽咪補充，「尤其涉及身體健康生命權的問題，有時候國家不得不介入。」

「可是，選擇科系或者是工作，甚至是結婚對象，常常見到父母有很多意見，甚至情緒勒索！」哥哥顯然有點抱怨的情緒。

難道是你有女朋友了？帶回來給我看看再說啊！我又沒有反對。

「媽咪，妳在緊張什麼？」哥哥受不了，「我是說，大學學測剛結束，應該很多學生會徘徊在選科系的困擾中。」

法庭介入，為救命下的判決

說得也是，雖然《民法》已經修改規定，十八歲便成年了，可以自主決定、自我負責。像那位接近成年階段的十七歲男孩，重要事項還是需要一位法定代理人協助，法院也是徵詢並審查各項因素之後，才會下這個裁定。

「父母子女之間，除了關心照顧之外，也會產生權力的拉扯與衝突，」媽媽承認，「有些事情，確實需要家事法庭適時介入，用客觀的第三者立場來評估衡量，希望能做出兩全其美的決定。」

國外便曾發生類似案例，有小說探討類似議題，並改拍成電影《判決》（The Children Act）。故事描述一位未成年白血病患者，信仰「耶和華見證人」，所以拒絕接受輸血治療，父母同樣堅持不讓步，醫師認為此舉已經危及生命，緊急向法院申請，讓法院介入父母的醫療監護權。

「真的嗎？那男孩會不會因此被教會排斥呢？他自己的意願呢？」哥哥問。

電影情節當然有描述，法官親自去醫院聽取病人的想法，病人表示希望繼續活下去享受生命，所以法官裁決讓他接受輸血治療，果然也痊癒了。

「然而，這個電影有個悲傷的結局。」媽媽說，「數年後，那位男孩血癌再度復發，這時已經成年的他決定不接受輸血治療，終究喪失了生命。」

「好可憐。」妹妹感嘆。

電影的情節雖是故事性的虛構，現實上，只要不違反醫學倫理，滿足病人及家屬的需求也是醫生的職責，加上醫學進步，持續發展出其他醫療替代方式指日可待，只是生命和信仰孰重孰輕，怎麼拿捏考驗著患者家屬與醫護兩方。

「生命中總會出現一些縫隙，」媽咪提醒，「父母子女的相處也一樣，要如何填補，讓光照進來，不要有遺憾。」

「妹妹，聽了故事，有沒有感動？有沒有感覺？祝妳趕快解放！」媽咪還是忍不住嘮叨一下。

「謝謝關心，我自己會解決的。」妹妹做個鬼臉，關掉手機鏡頭。

●關鍵思考：如何善盡法定代理人的義務，為未成年人的醫療處置做最佳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