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偉／世上最大的東西

「班服改星期五穿喔。」女兒看我在準備隔天的衣服時，特別出聲交代。「妳確定？明天周會，不是都要穿班服嗎？」我抬頭問她。「老師說是星期五才穿。」她語氣堅定地回答。

由於女兒的媽到國外出差去了，父女倆展開為期十天的戰鬥營。舉凡接送她上下課、打理生活起居，檢查作業、複習功課，互相鬥嘴等也都不可少。或許這對許多家庭來說，只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但對我而言，自從離婚沒與女兒同住以後，一切都顯得如此新鮮珍貴。因此，儘管手忙腳亂得像打仗，我心裡卻感到無比幸福滿足。

整理女兒的書包時，我注意到筆袋上黏貼了幾張便條紙，寫得密密麻麻，我好奇地詢問她這些是用來記錄什麼的，她淡淡回應：「是記錄還有多少同學沒拿到零食。」隨後便從我手中抽走筆袋，塞進書包裡，並嚴肅地警告我不能撕掉便條紙，還催促著要儘快幫她張羅好那些糖果餅乾。我想像著在教室裡，她座位前大排長龍的畫面，一旁還豪氣地放了張立牌寫著：「糖果免費供應，限期十天。」

那段時間，我們有更多機會分享學校和生活上的事。睡前，我心疼地看她因為要配合我的上班時間，而不得不調整作息更早到校。她只是微笑著搖頭，貼心說著沒關係，接著將雙腿橫掛在我肚子上，很快就進入夢鄉。後來我才知道，她暗戀的男生也是每天最早到校的人之一。

在送她上學的車程中，她冷不防轉頭問我一個謎語：「爸爸，你知道世界上什麼東西最大嗎？」

「是藍鯨嗎？」我笑著回答。

「不對……算了，我直接告訴你答案好了。」她無奈地搖搖頭，然後指著我的臉說：「是眼睛。」

「為什麼是眼睛呢？」我不解地問。

她挑起眉毛，指向車窗外：「你看，前面的車子很大，比我眼睛還大，但卻能裝進我的眼睛裡，我的眼睛可以裝進世界上的任何事情，所以眼睛是這世界最大的東西。」

和她走在通往學校的步道上時，我邊思索著這個極具深意的謎語，邊與女兒揮手道別。我凝望著她進校門時的背影，努力地也將她全裝進我的眼睛裡。她是如此特別，如此獨一無二。也是那天周會中唯一沒穿班服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