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貞／便當裡的嘴邊肉

中午到麵攤買小菜時，聽見一位小姐問老闆：「還有嘴邊肉嗎？」聽到「嘴邊肉」，忽然感覺陌生又熟悉，想起六十多年前，參加初中聯考的情景。

雖然當年家中三餐不繼，父母也不因我是將來要嫁人的女孩，仍讓我繼續升學。

當時聯考是考國語、數學、自然三科，早上考兩科，下午考一科。由於我有許多弟妹要照顧，父母又要下田耕作，只好一大早帶著筆記本和一個微溫的便當，光著腳半走半跑，抄著田間小路趕去離家很遠的考場。

午休時，我坐在校園的大樹下，吃著媽媽天未亮就起床幫我做的便當。打開盒蓋，發現裡頭竟有滷得油亮、充滿香氣的肉片。

返家後，媽媽才告訴我，那是爸爸昨天特地去阿財叔的麵攤，賒了嘴邊肉讓我帶便當，想鼓勵要拚聯考的我。看著又香又Q的肉片，想到一向嚴肅又注重面子的爸爸，若不是愛女心切，絕不會去做賒帳這樣低聲下氣的事。

一想到爸爸的窘境，我的心就疼……還好我很幸運，以高分錄取。

之後的幾十年，我不曾再吃嘴邊肉，尤其是在爸爸過世後，我怕睹肉思父。那天為了感謝和懷念爸爸，特別買了一份，但是，即使我努力細嚼慢嚥，就是吃不出當年那種又香又鹹中帶著微甜的味道。我想，一定是因為少了濃濃的父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