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味關係／偷吃

與選擇的人一起生活這件事情，還是得在結婚後。尤其是在正式同居前，幾乎是獨居了十年，原生家庭的習慣早就被一一抖落，重塑成另一套系統。無論食衣住行，慢慢有了習慣的樣子與節奏，因此要重新接納另一個系統、彼此割除捨棄又重新銜接縫合，總有快速上手與舉步維艱的部分；所幸幾年來還算相安無事，繼續攜手應該是沒大問題，我是這麼想的。

直到今年秋冬另一半需要做大腸鏡檢查而進行將近一周的低渣飲食，我那塵封已久的慾望終於不小心漏了餡。

唉，實在是忍太久。同桌吃飯的人舌頭容不下一丁點的辛辣，即使對我來說僅是微弱的辣度也能讓他叫苦連天，甚至輕微腹瀉。而為了口味將一道菜肴分成辣與不辣又實在麻煩，故餐桌上再難出現椒麻鮮香，自製辣油也只取香料味而儘量少刺激。最愛的麻辣鍋更是在摯友遠赴瓜地馬拉後成了念想，紅鍋人頭少了，菜色不好點，難以盡興。

於是，當遵守低渣的人乖乖吃饅頭、黑醋拌麵、蒸蛋等綿軟易食之物時，餐桌另一頭可是紅豔照人的光景。在家裡吃起麻辣鍋是有點過猶不及，微辣帶甜的韓式料理倒是不錯的選擇。我便肆無忌憚地在伴侶蒸著白饅頭的周末午後做起了甜辣過癮的春川辣炒雞。

紅豔醬料、大量蔬菜和雞腿肉一起煨煮入味，用生菜包著，配上冰涼酸爽的辣白菜辛奇，享受爽脆清口與濃郁甜辣交錯的美味，真是過癮極了！

最後的醬料放入白飯拌炒，壓平後撒上大量披薩起司，加蓋燜至起司融化──炒飯底部香脆的鍋粑、表層濃郁的起司香味與原來的甜辣結合成另一種新滋味，食慾又擴張了許多，無暇顧及嘴角沾染上的醬汁，只想用各種組合模式品嘗這份得來不易的香辣饗宴。

興許是吃得太過盡興，隔天腸胃狠狠抗議，彷彿能聽到他們哀號指控：妳早已不是當年的妳！啊，是這樣嗎？呆坐馬桶上盯著眼前瓷磚裂縫的我，突然意識到這一切都已回不去──那個無辣不歡、以麻辣鍋作為年夜飯菜色的少女，現在是吃了韓式料理就會肚子疼的少婦。

隨著另一半的低渣飲食即將進入尾聲，我那放縱貪歡的偷吃也即將結束，乖乖收好辣醬，重新採買，問回到正常飲食的人有沒有特別想吃什麼呢？「就照平常吃的做啊，那樣就很好。」我才意識到自己的胃口早就被改變，兩個人的小餐桌也有了專屬的，彼此最舒服最習慣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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