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紋萍／妳已走在我的前頭

女兒加入羽球校隊已一年的時間，好不容易在升上三年級的這個夏天，有了第一次正式比賽的機會。得知教練公告選拔出賽的名單裡有她，個子最小又實力仍不足的她，面對這場比賽的最大意義，應當是去觀摩、去拓展視野、去體驗實戰、去感受現場氛圍。我是這麼想的：希望她盡力但勝負不掛心。

這頭一次的比賽經驗和過程，無比珍貴重要，原先擔心女兒會緊張怯戰，前一天慎重地找來女兒，想對她信心喊話、調整心態，為她注滿豐沛能量與媽媽愛的鼓勵。沒想到女兒一派樂天輕鬆地回我：「我好興奮喔！好像要去校外教學耶！」於是，媽媽把原先設想的充滿朝氣的鼓舞對話都吞回，完全不用說，嗯很好，她有自己的態度因應，根本不用擔心。

隔天，陪伴去觀賽的先生偶爾傳來現場錄影和照片，讓上班懸著一顆心的我也能同步參與。我看到賽場中央，個頭嬌小的女兒手持球拍，面無表情，與另一位身形高大過她許多的球員對峙球網前。裁判得彎著腰才能向兩個小女孩說話，那畫面小得好可愛。比賽開始，女兒跨步彈跳、揮拍擊球、失誤觸網、落地出界、發球、撿球、再發球、再撿球……比賽結束，很快，只有幾分鐘的時間。

在那幾分鐘的時間裡，在那一塊長形方框球場裡，球起、球落、沒有暫停、沒能對話，周遭是屏氣凝神的眼神關切和此起彼落的喧譁聲。我不知道那幾分鐘裡她在想些什麼？但我突然閃過的念頭：啊，那會不會其實是她一個人的武林？

回顧我自己的運動競賽經驗，國中田徑賽、高中排球賽、大學籃球賽，都不及女兒這麼小的年紀，以及我僅只是團體裡的一員，得分失分都能和團隊一起承擔。而羽球賽，是球員得要自己一分一分，奮臂揮拍去得分。女兒手持羽球拍，上場走向她自己的球賽。那過程我沒有經驗可分享給她，也沒辦法在身邊陪著一起代謝壓力，她得靠自己站上場去迎上對手、去經歷、去完成。

或許是已設想第一場比賽會輸、又或者我心裡的想法是，她根本不需要贏過任何人，她是要去汲取經驗、思考追逐每一顆羽球的打法，那麼，對場的敵人也就不是敵人了。於是，這真真切切，就是她自己「一個人的武林」。從零開始，沒有包袱，只要去感覺那個跨出步伐的自己。

先生說，女兒結束比賽後下場時掉眼淚，教練察覺了她的異樣，對她說了打氣鼓勵和提點的話。我好想知道女兒的心情是什麼？返家後問她，是輸分難過？是緊張害怕？是自責表現太差？她回都不是。直到睡前，女兒沉澱心情後慢慢聊起，她覺得是有一點感動，結束的那一刻，走下場，想到自己完成了第一次的比賽，而且達到教練賽前給她的目標，最少要得五分，她得了七分。

我先是失笑，覺得寶貝女兒好樂天開朗！然後是淚水盈眶，對比一年前剛進球隊還略有抗拒的她，此刻的女兒，不論是比賽經驗，或是心理的強健，已然是走在我的前頭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