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秀滿／那件紫花小洋裝

日前和同事去台北市立文獻館參觀「換衫Uānn Sann」特覽，一件件展品述說著台灣服飾的多元風貌，細細品味，猶如漫步在時空膠囊。

突然間，玻璃櫃中一件橘色鏤花洋裝讓我心中漾起一股暖流，記憶將我拉回到四十多年前那個開心的晚上。

甫與二哥訂婚、尚未過門的阿嫂到隔壁布莊剪布料，布莊家的女兒是我的玩伴，三步併作兩步來通報，我立馬跑去見我的準阿嫂，親熱地喊她。沒想到她立刻選了一塊紫色鏤花布，為我做一件洋裝。

當時家中經濟並不寬裕，我不曾有如此華麗的衣服，那件洋裝也開啟了近四十五年如母女般的姑嫂情。

阿嫂過門時我才小學四年級，正享受著無憂無慮的生活，加上阿嫂廚藝好，總會做各種美味的菜肴給家人品嘗，覺得幸福無比。阿嫂炸的雞塊比時下流行的鹹酥雞還香脆，吃完齒頰留香，連作夢都會流口水。

阿嫂疼愛一群小姑小叔，對婆婆更是無比孝順。我高三時，母親中風了，從此母親忍受長達十八年的行動不便；阿嫂除了陪伴母親定期就醫，更日日精心準備適合母親的餐食。後來我至北部求學，為讓我專心念書，阿嫂還供我學費和生活費，讓我可以盡情享受自由自在的大學時光。

歲月總在不經意間流逝，曾經豔麗如花的阿嫂完成了為人媳婦的責任後也病倒了，在醫院中她經歷生死交關的手術，返家後漫長的復健之路讓她日漸失去丰采。想到如同我第二個母親的她為了家付出青春和健康，我不停地搭上高鐵返鄉，只為了陪伴她說說話、鼓勵她，讓她更有信心做復健。

記得有次返鄉後要再回北部的家，我坐在床邊小聲對阿嫂說：「要保重，我有空再回來看您喔！」正要轉身，阿嫂卻從棉被中伸出手來拉住我叮嚀：「要多小心！」瞬間我的內心如潮水洶湧，很想大哭一場。

兩年前阿嫂終究戰勝不了病魔而離世，我跟她最後的對話是互道晚安。她離開那晚，護理師進病房說可以幫她換上舒適的衣服，我輕輕扶起她，幫她穿上漂亮的毛衣和外套。外套上有許多彩色花朵，像一座小花園，是某年春節時我為她買的新衣。阿嫂總喜歡我們穿得美美的，在她走完人生路時，我也要把她打扮的美美的，讓她當個美麗的天使。

我知道，阿嫂和我的母女情，永遠藏在那件鏤花洋裝一朵朵的紫色小花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