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育靖／表姊妹

弟弟的大女兒忻緹與我女兒蓓蓓同年，表姊妹倆感情很好，只是弟弟一家住在台北，過年才回嘉義團聚；一起玩個兩三天，忻緹又要回台北了。每年忻緹返北後，蓓蓓總顯得特別落寞，有時紅著眼眶，有時眼淚就撲簌簌滴落下來。

蓓蓓沒有親手足，忻緹是她最親暱的玩伴。我也喜愛有忻緹作伴的日子，一大家子裡我和她最早起，她起床就來找我，這些天蓓蓓一點也不想賴床，我們三人邊吃早餐邊聊天，然後她們玩扮家家酒。若開洗髮店要我當客人，我便要求按摩服務；開餐館擺了滿桌點心，邀我光顧；一起畫圖、捏黏土，或是我讀故事給她們聽。相處時間太短了，表姊妹從不吵嘴。

我的表姊們則比我大上好幾歲，與我最接近的是二姑的二女兒俐君，我是娃娃時她上幼稚園。當時我們和二姑住得近，媽媽每天帶我到姑姑家串門子，姑姑總是熱情相待。相本裡見到兩位表姊陪我過生日的照片，她倆穿著同款式的美麗洋裝像小公主般端坐，我傻乎乎笑著。那些時光我全無印象，只是不知何故，每次聽到俐君的名字，心就暖暖的。

不久後二姑全家移民美國，我國中時，俐君回台灣看祖父，那時她已經不太會說國語了，用簡單的台語和祖父溝通，但當時我的台語說得也不比她好，兩人講不上幾句話。十多年前，她與表弟來訪，我們圍坐客廳沙發談天，我英文寫作還行，要開口卻挺不容易，因此聊不深，冷場時相視微笑，保持客氣的禮貌。

直到去年開始編纂家族史，為了詢問更詳細的資料，才透過網路聯繫上俐君。她回答了我的問題後說："I still remember playing with you everyday after school when you were a baby."並且傳了張老照片給我，照片裡二姑抱著剛出生的妹妹，而俐君抱著我。

我看著電腦螢幕，淚水倏忽滑落。我還是沒有憶起任何與俐君一同嬉耍的畫面，但原來我一直記得她有多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