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思/味道

味道。圖/Dofa
味道。圖/Dofa

我第一次寫我的祖母,而這並不代表我第一次想起她。

小時候,我的父親曾經教我記得祖父母的名字;爾後,只要我回到苗栗老家,在泥磚屋與她相遇時,心中便記起出生於民國前十六年和她的姓名。

祖母從一眼認出我是誰,到後來得自行報上自己是誰的女兒,以及最後完全忘記誰是誰……我與她之間十八年的祖孫情在抽屜的開與關,留下永恆的記憶。

客家人稱祖母為阿婆,由於阿婆家位在鄉下,交通不甚便利,每隔一段時間見面,我長大了她變老了。然而,在時空的異動裡卻有個不變的習慣,也像是一種儀式,複習祖孫間相處模式及前次的關係──那就是只要我們一踏進老家,豢養的狗就會通風報信。

在那個沒有家用電話的年代,阿婆見到我們歸來自是開心不已,必領我到廚房覓食;飢腸轆轆但見大灶上還在炊煙四起,此時,阿婆習慣打開老菜櫥上方,取出鐵罐裡的花生給我們解饞,隨後再從菜櫥中央的兩個抽屜,從中翻找出一些零錢、零食。而我很也習慣地在一旁等待、守候,直至得到「蠅頭小利」後,便開心地離開,走到她那散發古味的房間,爬上吊掛蚊帳的古床。

我必好奇地開啟床上的小抽屜東翻西找,每每被卡卡的抽屜夾到手發出哀號時,必喚來父母的責罵。此時,阿婆便會打開她那充斥著木頭味的衣櫥中段的兩層大抽屜,讓我看看裡面擺滿了捨不得用的茶具、日用品等來停止我的哭泣;還打開木箱,裡面有頭巾、新做的布衫,從五斗櫃的抽屜裡看我有要什麼。歲月讓我從滿載而歸到一無所要,周而復始地循環,我轉身離開那充滿味道的房間,而且愈走愈遠。

後來,家人把阿婆搬到正廳另一邊房間,那裡有舒服的床和透氣的空間,失智的阿婆雖無法言語,但眼神卻依然炯炯有神,彷彿召喚我獨自走進房間溫習往事,我用力拉開卡住的抽屜,褪色的茶具裡面裝的是揮發不掉濃濃的記憶。

再後來,阿婆走了、泥磚屋、大灶、古床逐漸在現實中消失,我只能打開記憶的抽屜來懷念我與阿婆的往日情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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