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仙杜瑞拉的雙重人生

轉眼間，過完年後已在台灣多待了半個月，然後舉家飛往外地。航班還沒有直飛，輾轉才能抵達我們第二個家。機場裡沒有排隊做核酸檢測的人潮、不必再搭上遊覽車到旅館集中隔離，疫後的城市給人異樣的感覺，彷彿什麼都不曾發生。零度的街道上行走的人們、商場裡逛街與叫賣的人們，不特別多也不特別少，不時能看見路旁偶有未化的積雪，以及外賣小哥與司機在馬路上穿梭、為生活而奔波。

先前女兒總是不想上學，於是這次換了間學校，讓女兒試試蒙特梭利幼兒園。第一天放學，女兒帶了顆蘋果回家，說要自己削皮，於是我便陪著她一起削。第二天早上起床時說她有點累但還是要上學啊！第三天孩子沒搭上校車，我只好親自送一趟。陪她到教室門口，她向我介紹自己的櫃子、收納用的盒子，將自己的照片移至出席的表格上，然後一抱再抱、吻別，最後才終於依依不捨地走進教室。

我一個人站在教室外頭許久，一時不知道自己要往哪裡去。走出校門，尋思一陣後在路邊打了車前往商場。在美食街晃了一圈，決定先吃碗米線當午餐。買了杯手搖飲，悠閒地挑選生活必需品，最後買了三條髮圈、兩個髮夾、兩條長褲。

當了母親之後，總喜歡帶孩子到處去遊玩，彷彿等不及要把你所知的關於這個世界的所有展示給她看；買各式各樣的東西給孩子，每件物品都是最真摯的祝福與最美好的期待。看著百貨架上小小的衣帽鞋襪，回想起得知孩子初來乍到之時，心中的喜悅油然而生。孩子本身就是希望，就是無限可能，就是美好的存在。

這兩日早晨女兒又開始抗拒上學，好說歹說，女兒問我可以當個溫柔的媽媽嗎？優雅離我仍舊很遠。迅速幫女兒著裝完畢，我披上外套，拉鍊都還來不及拉，便衝進廚房將剛煮好放涼的玉米與去殼的水煮蛋分別裝袋，一手拎包一手拎娃，急忙下樓趕校車。

電梯裡老師來電關切，我匆忙答道下樓了下樓了我們在搭電梯了！小跑步的我只見校車老師迎面而來，發車刻不容緩，女兒在校車前一抱再抱不肯鬆手，最後還是被老師抱上了車。

時至今日我才明白了母親為何總是催促著我，我深刻體會到歲月不待人，我在等待之中看著時間一分一秒逝去，孩子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有大把的時間能揮霍，而我隱約感知到死亡離我愈來愈近。是日的我還沒有好好地活過，成堆衣物、滿地落髮、待整的廚房與滿溢的垃圾桶正等著我。偶爾我會坐下來為自己泡杯熱茶，翻開一本等待已久的書，感受自身的生命課題，然後望向自己的畫作與在透明花瓶中盛開的洋牡丹，放空。那些都是我努力生活的證明啊！

手機裡一個又一個的鬧鐘提醒著我，離自己變回母親的時刻愈來愈近，在孩子自校車跳到我懷裡的那刻便悄然變身，然後繼續耐心等待著夜晚或是下一個白晝變身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