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逸芬/嫣然,花季的轉身

嫣然,花季的轉身。圖/陳完玲
嫣然,花季的轉身。圖/陳完玲

花開了,浪漫的細胞也甦醒了。像一首朦朧的詩,這季節讓人走入飄散香氣的夢境,帶人從現實逃逸,遇見櫻雪紛飛下的悠悠春光。

京都,一個散發著千年風華的古都。它的迷人不僅在其經典的禪風文化、精緻的和式工藝,更在其深厚的歷史底蘊,花季來臨時,總是吸引無數旅人造訪,而藝妓,就是其魅力的化身。

初相遇,是某年旅行至白川邊,一個嫵媚的雪色身影。搪瓷的妝顏襯著脫俗的氣質,隨步搖曳的髮簪若微風輕撫,光燦的錦緞和服映照出春天的容貌;顧盼之間,嫣然如蝶飛入揚起的櫻花雨,神往的我於是埋下了一個心願。

數年後,在外子的鼓勵安排下重返舊地一圓夢想。我精心挑選了與當年印象中相似的和服款式,滿心期待擁有一個優雅的變身,這才發現過程並非易事。首先是塗上濃濃的底妝與眼彩、接著戴上厚重的假髮,再來是繁複的著裝,半襟、帶揚、帶締……層層緊束,連呼吸都變得困難。我不禁佩服起祇園裡的正規舞妓和藝妓,非但揀選條件嚴苛,學藝歷程也相當艱辛。就像一首聽來綿延輕柔的歌曲,背後是依靠大量丹田的提氣支撐,世上所有的美皆要代價啊!

穿上足袋與履物,踏著小碎步,扮裝完成的我一出場就收到外子無法置信的眼神,搭著他的手往二年坂前進,馬上引來步道上遊客的關注,紛紛希望一同合照。一位金髮女子注視著我,說:「美しい。」讓我頓感輕飄飄,不知所措。隨即搭上人力車,沿途人們向我招手攝影,我也一一揮手回應。平凡婦人如我,竟也有了像艾蜜莉‧狄金生(Emily Dickinson)詩中那「不是玫瑰,卻感覺自己在綻放(No Rose, yet felt myself a'bloom)」的感受。

卸下短暫繁華後,我倆前往清水寺參觀,抬眼望漫天粉櫻如星,低頭卻見布滿飄落的花瓣,一種悵然油然而生。櫻花滿開的同時也是凋零的起點,一如人芳華正盛時也代表著老去的開始。自然萬物的死亡與脆弱、重生與力量,周而復始循環,但人一生的青春與際遇,卻是一期一會,難以復返。而我,只是轉瞬這般翩翩過一回,已覺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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