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liko／帶妹妹上學

一早搭上公車，車子在次站停靠。兩個背著書包、綁著麻花辮的小女孩一前一後走到我對面坐下，從服裝和面貌看來，肯定是姊妹。

只見妹妹不是轉頭看向窗外，就是站起來，秀氣的姊姊深怕不停扭動的妹妹在搖晃中摔跌，不時拉住她的手臂說：「坐好啦！」盯著她倆的一舉一動，我不禁莞爾，眼前的時空悄悄位移至二十餘年前的日本。

從陽台往下瞧，身穿短裙著半統襪、背著沉重書包，罩上連帽大衣的兩個女兒正吃力地踏著雪泥去上學；小女兒步履緩慢，大女兒怕妹妹滑跤，不時回頭叮嚀並拉起她的手前進。盯著她倆互動，頗感欣慰；而我帶著小妹去上學的場景，也隨之浮現腦海。

那天媽媽皺著眉頭把就讀同一小學的我和兩個弟弟叫過去，問誰可帶小妹去上學？媽媽為貼補家用要到工廠工作，大弟和二弟不吭氣，我答應了媽媽。

翌日，兩個弟弟不約而同提早出門，媽媽再三交代我要照顧好妹妹，我點點頭，心裡仍有些忐忑，思索著該如何向老師說明，一路囑咐妹妹上課時要乖要聽話。路上都是同校的孩童，大家說說笑笑、你追我趕，十分喧鬧，同學們聽聞未滿三歲的妹妹要跟我去上課時，個個面露不可思議的表情。

進入教室向導師報告，導師爽快答應，要妹妹坐在我和鄰座同學中間。平常一鬧彆扭便拿起書包隔置課桌中間的鄰座同學，竟體貼地將她的座椅往外側挪了挪，讓妹妹有個舒適的空間。

晨間打掃，妹妹站在樹下望著我清掃落葉，或讓她在門口看著我和同學一起打掃教室。上課時，妹妹安靜地拿起鉛筆在我給她的白紙上畫畫，累了便趴在桌上睡覺。一下課，喝點開水後便帶她去廁所，牢牢抓扶跨蹲在長溝上的她，就怕幼小身軀一不小心摔進糞坑內。

中午用餐時刻，我打開蒸熱的便當，邊吃邊小口餵食。飯後，牽著妹妹去盪鞦韆、溜滑梯，順便去瞧瞧她那兩個哥哥在做啥。大弟二弟老遠見到我們走來便一溜煙跑掉，不知小男生是否認為妹妹跟來上學是件麻煩丟臉的事？放學回家的路上，妹妹開心地拉著我的手蹦蹦跳跳，看了真是不捨。

一個月後，住家附近的幼稚園核准妹妹進入小班就讀，我也結束了帶她上學的任務。事後導師向我誇獎妹妹乖巧懂事，在課堂上表現不錯。我暗自慶幸妹妹既聽話又貼心，沒給老師及同學們造成困擾。

曾見有人將姊姊譬喻為咖啡，妹妹是杯子，姊姊永遠都在妹妹心裡。日前隨口問小妹是否記得此事？她說沒印象了，正感失望之際，一旁已有失智症狀的媽媽竟然說：「記得啊！木材工廠老闆叫我趕快去上工，沒辦法只好讓姊姊先帶妳去上學。」大夥兒不約而同誇讚媽媽記性好，媽媽笑著回應：「我有認真記的話，就記得住喔！」我趕忙說：「那拜託媽以後多用點腦汁吧！」

能做一輩子的姊妹是前世修來的福分，小妹是我們家的寶貝，也是我成長的一部分，帶她上學的情景是我永不褪色的童年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