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桓／但願沒有你

我不認識你，然而你常在我們家用餐時出現，經由我爸的口述，如影隨形伴我成長。那十幾年間，我們手足四人總在餐桌上聽到你傑出的學業表現，只因我們的爸爸是同事；他們平日的交談，顯然都繞著孩子打轉。

我們在不同的城鎮，剛開始我在小學當班長、模範生，你也是。你我的爸爸聊起孩子，定是與有榮焉的心情。升上國中，我讀升學掛帥的私立學校，來自周邊各所小學的優等生齊聚一堂，課業競爭激烈許多，我的成績逐漸落於人後，只考取鄰近的社區高中。而你竟跨越縣市分界，報考並錄取了首都第一志願建國中學。你的學業成就，是我們手足難以企及的高標。我弟妹沒人超越我的表現，只陸續考進我就讀的高中，我爸歸咎於「老大沒做好榜樣」。

就讀建中的你果然不負眾望，在三年後考取台大，而且是理工組第一志願的電機系。在升學還是窄門的年代，這是名列前茅的拔尖，即使現在也不容易。相形之下，只吊車尾攀上後段私立大學的我，雖不至於讓我爸顏面掃地，卻也僅落得「好佳哉有」的慶幸。

可以想見，你爸因為你的學業成績，在同儕間得到許多「優秀」的讚美。不知道別人家的孩子如何，我們兄妹四人可是因你吃足了苦頭，在成長的青春歲月一再被比較，被奚落和鄙薄。自始至終，我只知道你是某某人的兒子，連你的名字都不知曉。說真的，我打從心底佩服你，又但願沒有你！

多年以後，我的孩子長大入學了，我一直警惕自己，切勿再重蹈上一代的覆轍，讓有意無意的「比較」，形成親子間揮之不去的夢魘。何況青春歲月的生活也不是只有升學成績，與其強調勝敗輸贏的課業競爭，不如尋求健康平安的快樂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