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璧華／不可能的任務

一早陸續聽到屋外傳來碎雜的說話聲。基於好奇，我起身到前院聽個究竟。

「阿公，你要笑啦！」、「口罩先不要戴上去，還沒拍照呀……」聽到這些我略微放心，因為屋外圍牆種了一排九重葛，近來豔陽高照，花兒深紅淺紫開得甚美，常有外來客在此取景。

為了確認實情，我打開小門探身一看，是一位身材嬌小、頭戴漁夫帽的小姐正在幫坐輪椅的老人家拍照。開門聲讓她嚇了一跳，而那老人家是鄰居的父親。

我想起年初有一天，里長曾廣播要大家幫忙尋找鄰居的失智父親。從監視器裡發現他三更半夜自行開門走了出去，直到清晨五點家人遍尋不著才驚覺失蹤。

那次九十一歲的阿公走到離家約三公里外的公園，被運動的路人發現，猜測是附近養老院迷路的住戶，便把他送去；院方清查後發覺不是他們的住戶，又將他送往警察局，幾番奔波才返家。之後鄰居便雇用看護隨時照料，我心知就是她了。

初次見面，阿欣笑說老闆要她常帶阿公出來走走，拍些美美的照片，以後讓家人留念，可是阿公都不笑，這幾天一張都沒拍好。於是我試著幫阿欣逗弄老人家，希望博君一笑，讓她能交差。

或許病久了，或許了無生趣，折騰許久，戴著口罩的阿公，依然只用那雙呆滯無神的眼睛望著我倆。

這時對面工廠餵養的玳瑁貓看到我們，以為有得吃的，三蹦兩跳跑過來在我腳邊磨蹭，撒嬌地喵喵叫。老人家一看到牠，眼神閃出光芒，指著牠笑說：「呵呵，貓仔喔！」阿欣反應快，趁著貓咪吸引阿公注意力的當下，迅速摘掉他的口罩，手機快門一按再按，連續幾張阿公或坐、或站、看花、看貓，露齒而笑的照片終於順利完成。

俗話說「老人囡仔性」，此刻我看到阿公沉睡已久的童心，因著遇到一隻貓而甦醒，也讓我們如釋負重。

能幫阿公找回難得的笑容，完成這次「不可能的任務」，當屬貓界湯姆克魯斯功勞最大。看牠愉悅地大啖我們奉上的罐頭，似乎也很得意自己的「Good Jo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