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愛玲/阿美姨教會我的事
近一年的居服工作中,不諳台語的我與案主僅能用國語溝通,督察亦會事先向案家告知說明。
九十歲的阿美姨目前住在女兒家,只有她女兒要出門辦事、須有人照顧阿美姨時才會申請服務,公司因而無法安排固定的居服員。基於對方的包容(抑或是無從選擇熟悉台語的居服員?),我有幸為阿美姨服務。
截至今日,我已服務阿美姨將近十次。起初我們好似雞同鴨講,我聽不懂時,她直接起身去完成某件事,我再慢慢揣摩方才阿美姨所講為何意;而我那帶有濃重鄉音的國語,也常令阿美姨搖頭大嘆:「聽嘸!」或是兩人尷尬地相視一笑做結。
阿美姨尚未跌倒前仍能步行,我常陪她去住家附近的公園散步,與其說陪老人家「散步」,不如說是陪她找人「聊天」。平日公園運動的民眾以長者居多,阿美姨見人即熟,會主動上前攀談,有時甚至直接插話將話題接過來。初始以為他們原本就熟識,經詢問才知非也!想必阿美姨是珍惜與「老」友們相識相遇的緣分吧?
阿美姨是虔誠的佛教徒,長年茹素,在公園見我準備對棲息在椅子上的螞蟻或蚊子做出殘忍動作時,便會做手勢或伸出布滿斑點的雙手阻止,再讓蟲蟲們慢慢自行離開。
後來阿美姨不慎跌倒而不良於行,出門被迫使用輪椅代步,居家服務也改為單純在家陪伴;阿美姨觀賞各類佛教電視節目時我也陪同觀賞,雖然我對佛教一知半解,根據字幕,不但能學到一點台語,更從中略為體會佛學殊勝之處。
每每上師開示前,阿美姨總是對著螢幕中的法師雙手合十問候「阿彌陀佛」,有時齊聲合唱會(佛)歌。恭聽師父開示時,則正襟危坐,雙手放在桌面,猶如一位專心聽課的小學生。臉上滿溢發自內心的歡喜之情,慈祥的眼神中散發出與年齡不符的清澈明亮。自此,陪同她聽「課」時,我漸漸學會簡單的台語問候與對話。
阿美姨可能由於患肢不適,時而去房間側躺,時而仰臥於沙發,時而蹣跚至陽台吹風,我想攙扶皆被阻止,只得隨侍在側,唯恐她再次跌倒。
某日她突然想到老家的鄰居,便借用我的手機與鄰居閒聊。不曾上學且九十高齡的老人家,竟能將電話號碼深印腦海,令我驚奇。話畢,她自房間找出零錢要補償我的電話費,我立刻婉拒。
那天下班回家的路上,心情格外輕鬆愉悅,區區電話費豈能換取阿美姨教導我的人生大智慧呢?有機會服務到一位福慧雙修的長者,我才是真正的受益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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