勒虎／蜂擁而至富國島

不曉得是受到大疫後「報復性消費」的加持，還是區域限定的免簽政策發揮了功效，原本不見經傳的越南富國島，在這兩三年間忽然變得炙手可熱了起來──說它「不見經傳」或嫌不夠精準，畢竟高雄的澄清湖也有一座富國島，並且大島和小島之間互有關聯！

面對一波波蜂擁而至的旅遊熱潮，我卻不意想起了那段在富國島高台教壇遭受蜂吻的往事。

高台教全稱為「三期普度大道」，發源自南越的西寧省，創教迄今尚不足百年；而島上的教壇就坐落於觀光夜市左近，我步行前往時，一名白衣老嫗正忙於灑掃，見有陌生人到來便靦顏呵笑，並做出邀請進入的手勢，我自然也老實不客氣地登堂入室。

從外觀上來看，富國島的高台教壇就像一座主題樂園城堡，雙塔並立的浮誇造型與紅黃青綠等豔色形成對照，在一片素樸的建物間拔地而起，莊肅中自帶幾分諧趣，彷彿包含了童話故事的成分。

走進空蕩無人的禮拜堂，我饒有興味地賞覽其神祕的布局：空間深處羅列著宇宙至高主宰「高台神」的左眼圖像，在鮮藍簾帷的幫襯下，幾座窯燒塑像自七彩繚繞的雲紋間浮凸起來：中間排由上算起，依序是釋迦牟尼、李白、耶穌和姜子牙；佛祖左手邊為孔子、關公，右手邊為老子、觀音……打破古今中西的界限，這種嘉年華般的臚列方式卻鳴應了高台教有容乃大的精神，無怪乎其信眾積累達數百萬人，竟可與佛教、天主教分庭抗禮，並列為越南三大宗教之一了。

為能更好地捕捉市鎮全貌，我率先攀越陡梯，逕自朝塔樓頂端行去。興許因為平素人跡罕至的緣故，沒料到高處已暗結蜂巢，一隻拇指大的黑蜂猛然自暗處竄出，把我當成破壞家園的外敵，隨後透過警報費洛蒙招引更多同類振翼進擊，誠然應了「蜂擁而至」的字面義！

強忍著苦痛，我一面揮手抵禦螫咬，一面跌跌撞撞地下得樓來，就連昂貴的眼鏡也在此過程中不慎遺落。見那白衣老嫗仍留在原地，遂摸出手機、以軟體譯出「請替我叫車去醫院」的越南文。再次沒料到的是，她看了看螢幕，卻依舊擺出一副憨傻可掬的笑面……啊！原來是個目不識丁的文盲？我想老嫗終究無法理解我狼狽出逃的緣由，就像無法理解何以待了大半輩子的富國島，會在夕日間吸引無數的遊客前來觀光采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