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飛的蘋果/我可能不會怨你

我可能不會怨你。圖/Gami
我可能不會怨你。圖/Gami

黃昏時分,我帶著愛笑哥沿大海與沙灘交界處,那條淺棕色蜿蜒曲折的線散步。那是太平洋浪花打在北美大陸上擊出的淚痕,無盡地延伸了我腦中多日來的糾結拉扯。我揣著心事,順著那道淚痕走了很遠,沒注意到天色暗了。當四周起了濃霧,我意識到該帶愛笑哥回去,可通往愛笑哥家的小徑被濃霧掩住,我的視線根本探不到。

我頹坐在沙灘上,抬頭望著天,心中酸楚地埋怨:老天爺,你是不是搞錯了?此時此刻,我應該跟他在台灣忙著籌備婚禮的,到底出了什麼錯?怎麼會淪落到異鄉,跟一隻狗坐在霧裡看海?

富媽媽把愛笑哥留給我

我大概是太年輕,以為人生可以一直照著自己計畫走,兩年內在美國讀完研究所,然後回台灣跟男友結婚。沒想到第三者只用了一通越洋電話,就輕巧地打翻了我和他航行多年的愛之船,把曾經的海誓山盟沉入了太平洋最深的海溝裡。

我找了兩份工作。白天是辦公室白領,晚上兼職幫人看家遛狗。工作是我被情傷滅頂之前找到的救命浮木,快窒息時給我一口氣的氧氣瓶。

愛笑哥是條拉布拉多犬,肩寬腿長,穿著金黃色的短毛衣,初見時眼睛和嘴巴都在笑,如春日下午的陽光般溫暖。牠的富媽媽要暫時拋下牠去歐洲度假兩個月。臨走前,富媽媽說:「別客氣,把我家當妳家,把我的愛笑哥當成妳的。」

一個咆哮的浪打來,在我面前被吸入沙灘的漠然裡,瞬間安靜了。我望著身旁的愛笑哥,想起小時候愛哭,被家人戲稱為愛哭妹,而愛笑哥的英文名Isaac,意思便是「愛笑的人」。但愛笑又怎樣?不管笑著還是哭著,不都被心愛的人拋下了?天色更暗了,愛笑哥咬住狗繩站起來,表示牠想回家。我終於崩潰哭了,對愛笑哥說:「怎麼辦?我看不見路!我不知道怎麼回家!」

聽到「回家」兩個字,愛笑哥興奮地轉過身,朝背海的方向奔去。我趕忙拉住狗繩,被愛笑哥牽著走,在濃霧中被拖行一大段路。然後,在臉上的淚痕風乾以前,愛笑哥帶我回到了牠的海景別墅。

與高富帥犬系男友相依

和愛笑哥一起吃完燭光晚餐,我跟牠躺在床上聊天。我摸了摸牠的頭說:「你家好溫暖,我今晚不想回自己租的小套房了。我可以把你媽的話當真,把你當成我的,把你家當我家,在這兒過夜嗎?」

「當然可以啊!」愛笑哥這個「富二代」暖男笑嘻嘻地望著我,我的眼睛聽到牠熱情的回答。愛笑媽說的可能只是客套話,但今晚她的狗兒子要我在這裡陪牠。這個海景別墅附近的五星級旅館,普通客房住一晚價格八百塊美金。而我有整棟別墅可以入住,廚房、客廳、臥房、按摩浴缸,不但全部免費享用,退房時還有「分手費」能拿。

我明白了,老天爺,原來是我搞錯了,沒參透你的用心良苦。現階段你給我安排的體驗不是回台灣跟負心人結婚,而是在美國海邊豪宅,和一個會在我哭泣時陪我看海、迷路時帶我回家的高富帥犬系男友相依為命。

好吧,老天爺,對於這個偏離航道的安排,我甚不滿意,但看在愛笑哥的面子上,可以接受。

對了,老天爺,明天醒來,我大概還會繼續恨著那個在太平洋彼岸,看不見我哭,整天對新人微笑的他。但可能,就不會再怨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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