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比比鳥／名片的重量

「你在企業那麼久，應該最清楚了！每間公司都十幾個副總，這個頭銜很多只是掛名的！是騙人的！」朋友氣噗噗地轉頭逼問我。她軍中學長退休後，逐一約舊識遊說投資，看著新名片上掛著投資公司副總，很多人毫不懷疑拿出錢來，過了幾年後才發現，自己被騙了。

原本恍神的我，馬上被關鍵字嚇得笑容僵硬。我在職場掛最久的頭銜就是副總。原來在別人眼中，這頭銜是騙人的，想一想真有道理，總經理與營運長要面對股東壓力，又要實際擔負營運重任，底層員工則夾在主管與客戶之間，動不動被雙面夾殺。而副總呢，要是「有心經營」，真的可以躲在灰色地帶。

正在怪自己之前沒有輕鬆納涼，下一秒才驚覺到，我最近聽到幾個騙子，頭銜掛的可是創意總監跟CEO呢！因為頭銜顯赫，往來的全是有錢、有名聲又有人脈的人士。這些人可能氣自己明明社會經驗豐富還被騙，說出去真是丟人！圈子內好幾年安靜無聲，騙子就像在控溫的培養皿中養菌種，快樂地收割。

頭銜真的好好用！怎麼有人能這麼懂社會的遊戲規則啊？看看別人，想想自己。我離開職場這一年來，變成一個沒有名片，也沒有頭銜的人。每次遇到剛認識的人遞上名片，我兩手空空接下，回報名字並說自己沒有名片時，初識的人總是神情遲疑，雖然可能只是因為我的本名發音不易，筆畫複雜，但次數一多，更增加我的社交慌張。在這個世界上，除非你是個只要說出名字，大家都會「喔」一聲的人，否則，沒有名片與頭銜就像沒有得到社會認證，簡直比有名片的騙子總監還像個騙子。沒有名片的人在人群中，就像薛丁格的貓，介於存在與不存在之間，大家事後回想，浮現的是個虛線的人形。

我想起人生拿到第一張名片時，盯著上面的職稱想著，原來社會是根據一個人所屬的公司、職稱與相對應的薪水來「秤」一個人啊。這個遊戲我不能輸，我從此認真工作，努力在體制內往上爬，結果爬上一個被人懷疑是騙子的職位啊。而離開公司之後，卻落得比騙子還不如嗎？我是不是該做張名片，至於上面的頭銜嘛，就自己給自己封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