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藍／老巷子的人情味

這條老巷子從我讀幼稚園起就沒人遷出遷入過。換句話說，左鄰右舍全都是三十年以上的「老厝邊」，好交情當然不在話下，遠親不如近鄰也發揮得淋漓盡致。

話說對門的趙媽媽中年喪夫，好不容易將兩個兒子拉拔大了，可惜小兒子不學好，目前「出國深造」中，大兒子兩次婚姻都以離婚收場，留下四個孫子給阿嬤照顧，自己跟女朋友在外租屋逍遙。趙媽媽肩頭的擔子比年輕時更重，將客廳院子清一清，做起早餐與便當的小生意。

我們家中煮粽子的深鐵鍋，她借去煮豆漿，端午節前媽媽到她家準備要回鍋子，才開口：「阿鸞，那個鍋子……」「阿枝呀，妳這個鍋子我煮豆漿剛剛好，再借我一段時間，我有賺錢買新的鍋子再還給妳。」媽媽將未說出口的話吞回去。這麼說來還沒賺到錢，那不能跟她要。

媽媽空手而回，轉身又從儲藏室拿出蒸籠，問她拿蒸籠幹嘛？她說：「趙媽媽想做蘿蔔糕來賣，跟我們借蒸籠用。」我高度懷疑這個蒸籠會有去無回。

「小藍，先借趙媽媽一鍋米、一桶油、六顆蛋，妳媽回來我再跟她算，我趕著要做便當，那把蔥也拿來。」星期天的早上我還賴在被窩裡，被一陣電鈴聲驚醒，除了生財器具，現在連食材也開始出借了。

晚餐媽媽煮了四菜一湯，才扒了半碗飯，外面響起熟悉的聲音：「阿枝，我要外送兩個便當欠兩樣菜，給我救急一下。」拿著盤子挖去一半番茄炒蛋、夾走四片乾煎白帶魚。

我回頭問媽：「這怎麼還？」「哎呀！老厝邊，算了，算了，她要養四個孫子夠辛苦了。」我吞下口中的高麗菜，當然只能算了，反正我家就是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