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治/老爹和他的「兒子」

老爹年近九十,獨居在鄉下三合院,身體還算硬朗。唯一的兒子已過世,留下一間空蕩蕩的房間,剛好在附近工作的越南移工阿文要租屋,老爹便把房間便宜租給他。從此這對異國老少,組成一個全新的家。

鄰居常送來蔬菜、魚、肉,老爹會分享給阿文。阿文有時煮越南河粉加魚露,喊老爹嘗嘗,他總一臉嫌棄地說:「好臭!」沒想到有一回嘗鮮吃了,竟讚不絕口,從此愛上了越南料理。見老爹喜歡,只要有空,阿文就會特地為他下廚。

阿文喊老爹「爸爸」,老爹其實也早已把阿文當兒子看待。年輕的阿文給這個家注入了新的活力,假日,他邊幫老爹修理電扇邊唱歌,老爹聽不懂他唱什麼,但感染了歡樂的氣氛,覺得整個家不再像以往死氣沉沉,而是充滿了鮮活氣息,彷彿兒子生前模樣。

過年時,廟裡要進行全家祭改,每人要準備一件衣服。不巧阿文上班去了,老爹看到晾衣桿上有他的衣服,便拿了去廟裡。阿文下班回來發現衣服上有一個紅印,打算重新清洗,老爹急得把衣服搶回來,不知如何解釋,只告訴他這是保平安的,要先穿一個晚上才能洗。

有一回老爹生病了,阿文整晚睡不安穩,三不五時去他房間查看,就怕有什麼意外。又有一回,阿文要出門上班,發現一向早起的老爹還未起床,心中忐忑,去他屋裡一瞧,老爹昏倒在地,趕緊將他送往醫院。出院後,阿文悉心照料,每天早起煮稀飯,讓習慣早餐吃粥的老爹能吃到熱騰騰的飯菜,老爹很快痊癒了,逢人就說是兒子救他一命。

後來老爹不慎跌倒,不得已住進安養機構,家裡頓時變得冷清。阿文思念老爹,每天早晚默默代替他在祖先牌位點燃一炷香,盼著他早日回家。除夕這天,老爹向機構請假,回來拜拜,阿文遠遠看到他,高興地迎上去,摟著老爹的肩,臉貼著他的臉,嘴裡不停說著:「爸爸,我好想你,你要回家了嗎?」老爹看到家中已經貼好春聯,神明桌前,阿文擺好水果供品在拜拜,他的房間,阿文早已打掃乾淨,不禁老淚縱橫。他下決心一定要趕快好起來,他要和阿文共同守護這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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