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純绣／圓滿

日光輕灑的早晨，我和母親從寺廟的納骨塔將父親的骨灰罈移出，擬和祖墳一起安放。一切就緒，要出發了，母親回頭對寺方工作人員深深一鞠躬，說：「謝謝你們的照顧。」

問母親為什麼要這麼說呢？她回答：「這裡環境清幽且整潔，看得出寺方的用心；妳父親生前喜歡清靜，他在這兒五年了，想必住得安好，不是該謝謝他們嗎？」母親的話如一顆小石子投入我心湖。

五年前，父親走後，一日，家人接到父親生前就醫的院方來電，欲詢問父親狀況。當時父親每兩星期化療一次，在預計做第七次化療的日期未到，即因腦幹大出血往生，家人忙著處理父親後事，也未向醫院取消化療。

對於院方的關切，母親深感過意不去，希望我能陪她北上一趟，當面向父親的主治醫師說明及致謝。記得我曾對她說，不如由我代勞，老人家避免舟車勞頓，但她堅持親身前往。

當天一大早，我們由苗栗出發，為了不影響醫師看診，在門診時間前半小時就抵達醫院，坐在候診間外面的椅子上等候醫師。醫師來了，母親趨前說明來意，接著向醫師彎腰行禮道：「謝謝醫師對我先生的照顧。」

步出醫院後，母親流露安慰的神情：「還好有來走一回，周醫師（即父親的主治醫師）看病極有耐心，有問必答；沒有依約前往化療，還電話追蹤，我們沒有道謝及說明原委，怎麼會心安呢？做人要心念他人的付出，感受對方的善意，這樣才圓滿啊。」

好一個「圓滿」！母親的話如桂花之清香，環繞我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