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好／失火後

小女兒大喊：「趕快出來，不要再往裡面走！」

我和老公跑回家，衝進廚房把瓦斯桶的開關用力扭緊。想著該不該去拿貴重物品，我轉頭見小女兒對著我們喊，瞬間有了方向。

大量的水熄滅了火，煙竄了出來，幾台巨大的排風扇在樓梯間排煙。消防員把起火的房間用黃色封鎖線圍起來，他說：「等鑑識人員確定原因後才能解封。」

隔著封鎖線，我看到燒成炭的電線、塑膠箱、衣服……想起一個小時前，那時凌晨三點多，老公被煙嗆醒，叫醒全家人。驚醒後我跑到每層鄰居家敲門、按電鈴、大女兒打119求救、老公試著滅火、小女兒幫狗穿背帶；我家養三隻狗，牠們出門前一定要打鬧，非要耗上幾分鐘才能下樓，此時三狗安靜地跟著下樓。好險各樓層疏散得快、火沒蔓延，人、狗都平安。

失火後過了好幾個星期，在家戴著雙層口罩，還是聞到炭烤燒焦味，呼吸感到層層壓力。臨近中秋佳節，我們搖頭婉拒親友邀約，說每天都在聞燒烤味，不想烤肉。屋子裡無法避開的黑，猶如染劑，住進我們的鼻孔、手指頭、腳趾頭。無論抹上幾層肥皂，用力戳洗都洗不乾淨。起火點的房間，牆面原本是明亮白，現在是碳燒黑。那些堆積多年、幾次斷捨離都下不了手的物品，如今成為廢物、垃圾，終於能丟進垃圾車。那些難對家人說的心結跟著火燒滅，曾糾結解不開的思緒也鬆脫。我們一起經歷「活著是賺到，沒人受傷是幸運」，像換了個腦袋，多了些體貼。

白天面對職場，回家面對艱難的居住環境。連著好幾十天，晚餐後我站上梯子刮沒裝潢的天花板、兩個女兒刮高度不同的牆面、老公掃地收集粉塵，齊力刮除燒黑變色的牆壁。看著眼前粉塵飄落，我們的對話聲蓋過疲累，難過害怕似乎少了些。

想起火災當下正在猶豫時，聽見小女兒喊我。我問她：「那時要妳留在樓下，為什麼又上樓？」她說：「我擔心你們關瓦斯後，想到別的事。不去喊你們，怕再也見不到你們。」

我吸了吸鼻子，手往眼角擦，抬頭面對黑牆，說：「全家人能在這裡刮牆很幸運。」「你們看，這裡出現一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