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瀞仁Jill／慢慢享受青春，慢慢長大

「學姊妳好漂亮喔。」某個學校校慶時，邀請傑出校友回校演講；演講結束之後，我看到一群高中女生手挽著手走到台前，笑著跟講者這樣說。講者看起來滿年輕的，這個學校歷史不久，可能校友也還沒真正爬到位高權重的層級吧。台下有學校的董事長、校長，和一般校慶的座位安排不太一樣，這些貴賓們坐在會場角落的折疊椅上，角度斜到我懷疑他們到底看不看得到台上發生什麼事。但從我的角度，可以稍微看到他們臉上的神情，也聽到一點點對話。雖然說是校慶，可能因為疫情的關係，講者的演講不長，除了演講之外，校方也只有安排一個啦啦隊表演、詩隊讀詩並介紹學校歷史，連個長官致詞都沒有。節目進行時，校長和董事長有時會小聲地交頭接耳，我聽到的是：「××（學生的名字）最近是不是變胖了？」「○○最近狀況怎麼樣？」就我自己的經驗來說，過去應該沒有任何校長或董事長記得過我的名字，這幕實在過於驚悚，我至今仍然不知道他們怎麼有辦法記得學生。

後來才知道，原本的校長退休後變成董事長了，她那天是特別排開行程、回到學校聽那位校友演講。她從頭到尾在角落專注地聽，一下微笑、一下拭淚。演講結束，她陪講者走在小小的校園裡，帶她看新的圖書館、新的餐廳、新的禮堂。學生們主動說「學姊好」，老師們跑過來跟講者說她們聽得有多感動，手上握著手帕，眼角還有淚光。「不就是畢業生講自己的故事，又不是得到十大傑出青年或奧運金牌載譽歸國，會不會有點小題大作？」我不禁在心裡這樣想。只是，已經上了年紀董事長看起來心情很好，我也不好多說什麼。她一邊拉著校友在校園裡到處拍照，一邊回憶當時的舊宿舍、舊食堂，還有她是怎麼借錢更新校舍等等。到了尾聲，她輕輕地感慨：「其實當老師希望的不就是這樣而已嗎？學生常常問念書要幹嘛、家長在乎升學率、政府的視察和評鑑也不好對付，但我們只是希望孩子們變成妳這樣－－會付出、懂得珍惜、面對迷惘有勇氣去面對和承擔。」她轉頭這樣對校友說。「人生的路怎麼可能是幾次考試、幾次性向測驗或落點分析就可以決定的？妳告訴他們不知道要做什麼也沒關係，這樣很好。」我在旁邊，突然覺得老師實在是個沒有什麼成就感的行業，每天教學、考試、趕進度，也不知道對對方的人生有什麼影響；就算有，可能也需要個二十年才看得出來，難怪一個普通的校友就可以讓他們這麼感動。

踏出校園時我想著，為什麼十幾歲的人都這麼焦慮呢？可能我當年也很需要一個大姊姊來跟我說「沒關係，慢慢來」吧。之後，老師們特別分享了學生的周記，才知道那天來自校友的「沒關係」，對很多人是種解脫。百年才能樹人，謝謝所有明知不太可能有什麼回報，還是毫無保留給予養分的老師們，教師節快樂。

●本文稿酬捐贈「中華民國愛自造者學習協會」，謝謝您們讓偏鄉的孩子也懂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