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鼎斌/搭公車的人
在台北生活久了竟喜歡上搭公車。
年輕時,總是朋友三五成群,擠在捷運中間的欄杆處嬉鬧。人多,有了底氣,絲毫不在乎外人的眼光,甚至還在車上玩起平衡遊戲,隨著捷運的移動,沒有任何扶手看誰先跌倒。但我們總是在煞車的瞬間集體倒下,像是同齡人共同的病徵,腳步太輕,支撐錯位。
打從開始教書,在各處流轉,補教業的生活是從他人的結束開始。公司離家不近,卻也在捷運站旁,下午五點,我隨著人潮湧進車站,擠入狹仄的文湖線車廂。有時幸運在窗邊,至少有北城的夜景相伴,偶爾能見松山機場的飛機起落,但最開心見到的還是大湖公園的晚霞。
有一次提早出門搭上了公車。下班時段,到內湖的人潮總是多的,一上車找不到位,只能靠在公車邊緣處,握緊側置的把手,和人群一同來回擺動。或許是台北人的習慣,總不輕易與他人交流,無論眼神肢體,大家都習慣低頭滑手機,又或闔眼沉眠。
這卻是我放鬆的時光,戴上耳機,看著人群。長髮短髮、高矮胖瘦、老中青幼,我開心自己能夠正大光明地看著形形色色的人們,尋找同類,正確定位。但當我環視一圈,才發現身邊盡是無數個上班族,當書包在各種包品間碰撞,我忽然明白了年紀這件事。畢竟,我的書包裡再也不是寫滿筆記的課本。
搭公車與捷運的時間其實差了半個小時。公車會先繞行南港再往內湖,從松山開始,北城拋棄了繁華的都市景象,工廠與車廠在道路兩側,荒地敗屋橫亙在各式透天厝間。其實很難想像,我們一群互不相識的人彼此從光鮮走向了殘破,隨之而來的又是科技園區湧現的人潮,我們再度迎向嶄新的世代。
時間恍惚在變,會不會有一天博愛座上的人也是曾經與我並肩的陌生人?再度低頭的我,會不會也成為誰注視的人?我想起那些在捷運上嬉鬧的光陰,又想起獨自一人時總愛靠在入口處的透明窗上。窗後,是作家的選文,我總用餘光注視,從不敢正眼凝望。
過於擁擠的公車裡,只有人,橫跨了不同年紀的人,在不同的時間裡分流。早上、傍晚是上班族的時光,接近中午、下午的時間裡,老婦們相攜到城市裡的寺廟祭拜,再到城郊的菜市場。末班車上,則是加班的青年,還有讀到深夜的學子,這時位子是最多的,但我還是習慣站在邊緣處,安安靜靜的看著橋上的燈火,還有模糊在夜裡的北城。
夜裡的公車總是疾馳。或許真的是年紀大了,腳步重了,我會握緊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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