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c/遇見100%的村上春樹幻影
致青春。
假設文青熱愛的《挪威的森林》(Norwegian Wood)是一次美麗的誤譯,讀者無疑不會反對,包括Beatles樂團本人,都同意挪威有一座森林,專屬於村上春樹。越裔導演陳英雄2010年挑戰改編村上《挪威的森林》,結果未如預期。陳擅於處理社會寫實,拍攝純愛顯得刻意。主角渡邊君、直子和綠選角失誤,演繹愛慾病徵遠不如文字具有想像(意淫)空間。《挪威》承載了全球讀者的青春成年禮,也是最困難的文學改編。
致荒蕪。
韓國導演李滄東改編村上春樹短篇小說〈燒倉房〉,拍出他個人影史上代表作《燃燒烈愛》(Burning, 2018)。飾演李鍾秀的劉亞仁,為角色塑造獨特迷離風格,李滄東更以此片擄獲大批台灣影迷。有趣的是,我們都記住了李滄東,卻忘了村上春樹。〈燒倉房〉收錄在短篇小說集《螢火蟲》,導演殘酷刻劃上流社會的荒蕪(無聊到放火燒別人的柴房),對比底層階級的絕望(絕望得只能放火燒人)。小說裡沒有謀殺,至終只宣告一則尋人啟事:「她消失了。」村上式的消失比真實的死亡更為荒蕪。
致亡靈。
《在車上》(Drive My Car, 2021)堪稱近幾年村上春樹最強改編。日本導演濱口竜介幾乎每部片都帶入劇場元素,不僅標誌濱口個人作者性符號,亦賦予文本額外的舞台感。收錄在《沒有女人的男人們》短篇集裡的〈Drive My Car〉,深刻內省成年男女外遇出軌。死亡依然瀰漫,首先是孩子,繼而是妻子。男主角家福透過代駕、駕駛權之交付,衍生各種追憶亡妻的情感療癒。濱口強化契訶夫《凡尼亞舅舅》戲劇排練,各國演員語言交雜,多元國族十分搶戲。敘事線另加入村上短篇〈雪哈拉莎德〉,全片瀰漫「說故事的人」之亡靈氣息。
致資本主義。
最貼近村上原著精神的電影改編,首推市川準的《東尼瀧谷》(Tony Takitani, 2004)。電影值得兩次觀影經驗,第一次看村上小說如何被影像化,第二次則單純看電影。小說與電影各自以適切方式描寫時代、戰爭、父親、家人、愛和孤獨。夢囈般的第三人稱旁白,為電影確立命運般的疏離感。類紀錄片的泛黃照片、穩定平移鏡頭、壓抑的色溫,影迷終於遇見100%的村上春樹。服飾作為資本主義文化符碼,妻子為了衣服(慾望客體)意外身亡,格外地充滿現代性隱喻,宛如一名資本主義殉道者。
致夢。
最新一部村上春樹改編電影,為法國創作人Pierre Földes首度編導之動畫《盲柳與沉睡的女人》(Blind Willow, Sleeping Woman, 2022)。故事出自村上多部短篇,電影重組各個篇章,情節魔幻且穿插動物角色、寫實和夢境交疊,動畫形式為村上打開改編新局,提供文本更豐富的跨域想像。令人驚豔的是,《盲柳》透過繪畫引領讀者至從未來到的國度,我們終於擺脫文字所暗示的形體容顏、敘事場景,徹底解構村上王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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