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文蔚／無限閱讀眼鏡

大樓防盜裝置的燈光在黑夜中閃爍起來，林抒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他打開「擴增實境監視器」，點數了一下刺客的人數：「二個！」知道危險正在逼近，他不再猶豫，像一隻狡猾的獵豹一樣，一手抓起「無限閱讀眼鏡」，轉身要閃躲殺手的雷射槍，不料胸口中了一槍。

殺手有意調低了雷射的強度，只讓林抒疼痛難擋，倒地時，他看到蒙面人拿著針筒，預備將空氣注入靜脈，企圖製造空氣栓塞，讓他心跳停止，宛如心肌梗塞一般。

就在林抒陷入昏迷前，眼前浮現了許多往事。

林抒原本是T國最大教科書出版的主編，公司在2021年開始投資「線上教材資料庫」時，他拒絕加入新事業，一心一意在紙本教科書的編輯台上，努力蒐集資料、校對與命題。他的座右銘貼在電腦螢幕上，是十九世紀知名編輯柏金斯（Maxwell Evarts Perkins）說過的：「我們做編輯的會為這件事失眠，我們真的有讓書變得更好嗎？還是只是改了書的樣貌？」

林抒的女友林楚曦在外島的中學教英文，在2023年的學期末，寄來一封電子郵件，標題是：「小心AI取代你」，林抒打開郵件，赫然進入眼前的是一則新聞，K國的教育部長宣布，將自2025年起，讓小學中高年級與國中、高中一年級的學生，在國語、數學、英語等科目上使用AI數位教科書，之後逐年擴大應用科目與年級，計畫在2028年，「智慧課本」的教科書會全面使用，它擁有自主學習的能力，能夠從網絡上收集最新的知識，並根據不同年齡、學習能力和興趣定制教材。

楚曦加了一個俏皮的註腳：在K國「未來學院」裡，每位學生都配備了一個個性化的平板電腦，既不需要教科書，也不需要老師了。

林抒不以為意，他堅信老派傳播哲學家麥克魯漢的觀點：「新媒體永遠不會只是舊媒體的擴充，也不會放著舊媒體不管。它會不停的壓迫著舊媒體，直到他為舊媒體找到新的形態和定位。」他相信書籍永遠會有一線生機，於是隨手把信件設定成「已讀」，就像撲熄火苗一樣。公司上下看似平靜沒有一絲煙火，但沒有想到槁木死灰更為燙手。

在生成式AI與機器教育研發的影響下，T國不僅僅在棒球場上「好想贏K國」，就連導入AI到教育界也劍及履及，從2024年開始，以五年一兆億元的預算，購買平板電腦與「智慧課本」，普及在中小學。當教育部長提出「班班有AI老師，生生用智慧課本」，林抒當時還傻傻的相信，教育部長在記者會中說：「推動智慧課本的同時，傳統的紙本教科書也會繼續發行，直到確保所有學生的家庭，都能夠毫無困難的進入AI世界。」

就在2026年的春天，T國國家教育研究院推出新課綱，制訂出全面AI教學的政策，重點有四：

1.個性化學習體驗：AI將根據每位學生的學習風格、興趣和能力水準，提供個性化的教學內容和活動。這樣的個性化學習將促進自主學習，讓學生參與和理解教材，從而激發他學習動力和創造力。

2.互動式學習工具：AI將創建互動式的學習工具，例如虛擬實境（VR）和擴增實境（AR），讓學生身臨其境地體驗各種情境，從而激發他們的好奇心和探索精神。

3.創意生成與合作：AI將協助學生在寫作、繪畫和專題合作上，發揮更大的創造力。

4.情感智能和心理支持：AI將應用於情感智能方面，幫助教師更理解學生的情感和需求，提供完善的諮商輔導，確保學生精神健康，從而更好地參與啟發性教育活動。

在嶄新的資訊、建構、啟發性教育的風潮下，AI就此長驅直入校園中。

林抒的老董氣急敗壞召集同仁：「完了，完了，我們讓教育部騙了。」

林抒問：「教育部不是承諾會補貼我們因為AI教育造成的損失？」

「我本來也相信，可以逐年獲得補貼，至少教育部會採用多軌的線上課程，我們多年來的數位教案資料庫也還有收益，但各位要失業了。」

沒想到在新的制度下，完全把紙本書籍送進焚化爐，教育部更以促進平衡城鄉差距，AI「智慧課本」系統將不採取市場化，政府打算建構一套免費的「智慧課本」系統，充分應用在所有學生的平板電腦上。

林抒的編輯夢突然間煙消雲散，書的樣貌已經變化到他不再熟識。他感到自己是離群的孤狼，迷失在陌生的世界裡。

楚曦也深受變革的影響，AI強大的即時翻譯能力，讓英語課變得可有可無，學生如果有興趣說外語，也不需要老師陪伴，「智慧課本」可以和學生會話，也能矯正發音與文法。教育部一度傳出要縮編教師員額，楚曦和林抒積極參與遊行抗議，反對生成式AI進入校園，更要爭取工作權與生存權。

楚曦站在宣傳車上，諷刺地說，她問了AI軟體：「反對生成式AI進入校園的理由。軟體歸納出AI不應當進入校園的四大理由：剝奪人類互動與情感連結、絕對會帶來隱私和資安風險、製造更多教育人員失業的危機，以及生成式AI可能讓教育專業變得過於標準化，忽視了每個學生的獨特需求和學習風格。」廣場上歡聲雷動，但群眾的聚集也曇花一現，因為教育部立即提出了新的政策。

教育部沒有停下「智慧課本」的推廣計畫，但停止了教師員額縮編政策。教育部長說：「導入AI後，老師有更多的時間陪伴學生，為了避免學生濫用AI，不好好寫作業，未來老師將透過『AI檢測系統』，監控學生的學習情況和誠實度。」楚曦保住飯碗，卻無法在教育現場點燃學生的熱情火花，成為防弊與資訊安全的檢查人員，這讓她感到無力和絕望。

一直陪伴在楚曦身邊的林抒，正默默接觸了「無限閱讀眼鏡」新科技的開發，這是一群無政府主義者的教育工作者與編輯，組成的祕密社團，以眼鏡與混合實境（Mixed Reality）技術，打造新的閱讀器，並且建構一套具有批判意識的教材與教學影片。林抒對楚曦說：「妳想過嗎？明明要求學生在交作業時，以問答和口頭解釋，可以讓教師了解學生的思考過程和創作背後的意圖，就容易發現是否使用生成式AI的痕跡，為什麼教育部執意要動用反作弊工具？」

楚曦委屈的說，她和校長與教務主任來回溝通，可以強化更知識應用的題目，讓學生多用手寫答題，或是活潑教學模式，導入分組討論、口頭報告、田野調查，都能防弊，但奇怪的是，學校只想鋪排資訊系統，對於教學方法的改善，一點意願也沒有。

在極度絕望之下，楚曦也加入「無限閱讀眼鏡」社團，和同志們一起致力發展無政府主義的AI系統，希望以革命的精神重新塑造教育，抵抗AI對教育的破壞。

第一次的暗殺，在林抒與楚曦發表宣言短片後的一周。

兩人在擴增實境的演講中，以豐富的動畫和圖表向大眾解釋，教育部建構免費的AI教學系統的陰謀，以及政府透過採購智慧課本來影響教育內容，藉由統一教材灌輸當局偏好的意識形態。楚曦含著眼淚說：「我深切理解這智慧課本的意義，這不僅僅是教育政策的問題，更是對思想自由和真相的侵蝕。」

林抒更深入地剖析，他和同志們駭入「AI檢測系統」的後台，發現它其實是一個巨大的監控系統，用來追蹤學生和老師的思想和行為。表面上，老師用「AI檢測系統」可以確知學生有多少比例抄襲或動用AI生成作文、程式或繪畫，其實政府正默默以「自動揪錯」的模式，控制教育，限制學生和教師的自由。

林抒和楚曦宣揚「無限閱讀眼鏡」，造成一股騷動，不想受到檢查的學生與老師，默默加入這套系統，不僅注重知識傳遞，還強調培養學生的思考能力、創造力和社會責任感。楚曦在影片最後：「無限閱讀眼鏡會回復紙本閱讀的驚豔，推動教育改革，將教育重新帶回到人性和價值的核心。」

承包「智慧課本」推廣計畫的廠商，同時也是T國資訊業的大企業，很快就察覺到使用者的觸及率與使用時間都下降，於是雇用了殺手，展開了毫不留情的追殺。

在一次次的生死抉擇中，林抒越來越堅定，他重新開始致力於編寫深具情感和啟發性的教科書，融入自己的創意和見解，讓每一份教材都成為一個充滿探索和想像力的世界。楚曦則帶著「無限閱讀眼鏡」，開始在社區進行祕密結社，舉辦讀書分享會，藉由新科技再現紙本教科書，把閱讀的孤獨、自由與批判力道，傳遞給更多求知若渴的青年。

當殺手舉起針筒，在林抒身上注入大量空氣時，他看見楚曦一閃而入，手腕一轉，按下了工作室中的緊急按鈕。

一聲巨響，工作室爆炸開來，烈焰和硝煙瀰漫，將他的藏身之處籠罩在一片混亂中，二個刺客當場支離破碎，林抒也來不及與楚曦道別。

楚曦披頭散髮地衝出火海，靠著「無限閱讀眼鏡」指引逃亡路線，淚水模糊了她的前路……

■後記：本文的基本故事敘事，以及有關生成式AI應用在啟發性教育上與弊端，均為CHAT GPT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