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潮中最溫柔的陪伴‧徵文佳作】窗黎／晚點我再載你出門

主題徵文「深夜解憂電臺：低潮中最溫柔的陪伴」為一刻鯨選、聯合新聞網閱讀頻道及讀創故事共同攜手舉辦，邀請大家分享激勵人心的生命故事，並鼓勵、陪伴那些曾與你經歷相同低潮的人！得獎金榜已公布，所有入選作品將陸續搶先刊登於閱讀頻道。

文／窗黎

外面天氣很好。

雲朵與天空的比例，晨光的色澤與玫瑰色的天光，拂面吹來的微風......

唉。

真的，很久沒有注意這些微小的事情了—但我現在可以了，因為我離家出走了。某個意義上，也可以說是我被隔絕在外了。畢竟，我那位處市郊的便宜小租屋處裡頭，也只有我和她，所以很難判定究竟是誰離開了誰。我們沒有吵架，只是屋子太小了。任何人，在我那間屋子裡，只可能待在三個地方：工作桌前、雙人床上、或是廁所裡。

她在床上無聲地流著淚，而廁所在樓上的施工的這幾天，無時無刻從牆裡傳來川流不息的水流聲；至於工作桌，我是一刻也不想待了。除了賺錢睡覺跟拉屎，還真沒有別的。

所以，我出了門。

我們很年輕—也許是過於年輕。乾燥、易燃，一不小心就會起劇烈反應，但大多數的情況是，戶頭裡的錢不太允許。譬如說像今天，兩個小時之內，我就會準時踏回那道我後腳剛離開的小房間，載著她，騎個十五分鐘到學校裡去看不用錢的心理諮商。以上是這次小小的出走的流程，報告完畢。

欸，啊，總不能，讓她自己騎過去再騎回來吧。

 ＊

我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注意過世界的細節。畢業之後，想著如果這段關係要走下去，要結婚，就不能只考慮自己；想要做什麼，那總得有點錢吧，就拼命在工作。正職錢少，就偷空做點小案子。每次工作到一個段落，偷偷地轉頭，看到低氣壓的她躺在床上，眼神穿過天花板直至天空，我總感到一種愧疚感，總覺得自己在浪費別人的青春。

我唸文學的姊姊說我是個沒有什麼靈魂的人，難怪女朋友總是自己在哭。我姊的死對頭(也就是我爸)說沒有靈魂不是壞事，這年頭，靈魂比腳踏車更容易壞、壞了又更難修。我姊說，別聽你爸的，除非你想成為像他那樣的男人。我沒有我姐那麼細膩、也沒有我爸那麼堅強，有時，我也會羨慕他們能像齒輪鑲嵌著彼此那樣，推著日常轉動。

我偶爾會這樣現在這樣「離開」。其實也不久，大概也就是買一頓楊家豆漿的時間，我都坐在公園等早餐，好了，再把早餐帶回去。總是要回去的。不然等等誰來載她去學校呢？

＊

外面天氣很好。

今天，我也找到新的事物，可以跟她描述了。

也許有一天，我們就有可能一起離開那間小屋子—說不定，還可以一起來買早餐—當然如果不行，那也沒關係。我會盡量記得這些，然後帶著早餐回到屋子裡。

我要告訴她，你要相信我。今天，外面天氣真的很好。

而且，當你騎著機車，面前的擋風板會被一種特殊的光給照耀。每張平時看上去是透明的板子，每一處，一絲一毫的裂縫都會反射出水果刀面般的銀光，微弱但清楚。在那時候，人們就可以看見彼此的擋風板上的每一道劃痕。當光走到某個角度的時候，整張塑膠板的劃痕會在瞬間被盈滿的光輝給充滿，融化進一團輝耀之中。從旁邊看，就好像每個騎著車的人，都在發著光。

我在路上了。

我快回來了。

我帶了早餐回來。

晚點，我再載你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