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集中營》影評：配樂詭譎奇異 貨真價實的恐怖片

《夢想集中營》（The Zone of Interest）可以說幾乎沒有看過這樣處理這個二戰集中營題材的電影，毛骨悚然、不寒而慄。導演強納森葛雷澤（Jonathan Glazer）用冷調疏離的方式呈現電影意念，電影這種看似遙遠但實際近在咫尺的意象，一牆之隔的天堂與地獄，非常殘酷又諷刺。

導演強納森葛雷澤大都以全身鏡頭或是中景、遠景的鏡位，節制工整，就像是幅畫，旁觀角度的距離感。而且刻意完全不拍集中營慘況，而用不經意的影像（洗靴子的血漬、灌溉施肥的骨灰、後景不斷冒出灰煙的煙囪、不斷駛入的火車排煙），不同的視角的確造成不同的觀影體驗；那些畫外音如影隨形，哀嚎哭喊喧鬧，彌補了影像的直接殘暴。

所以音效成為電影最搶眼的要角，幾乎成為主要敘事的一部分，就像是希區考克曾提出的論點看，不見的反而更可怕，因為人的想像力會更放大一切，讓恐懼更加深；尤其那些層次細微的畫外聲音，以及詭譎奇異的配樂，是電影最厲害的部分，讓電影成為貨真價實的恐怖片。

那二戰烽火下彷彿與世隔絕的寧靜家園，讓我想到狄西嘉的《費尼茲花園》（The Garden of the Finzi-Continis）。那些德國人彷彿不帶良知與罪惡感的如常生活，如日常般輕鬆愜意的作息，即是一種「邪惡的平庸」（The banality of evil）：「對他人痛苦的無感、對自身責任的無視、對是非善惡的無謂、對芸芸眾生的無情」。

主角們的粗鄙、寡情、麻木不仁，一切都理所當然，視若無睹，當一點點人性都消失殆盡，那就不是人，是惡魔。電影聰明地形塑負面角色的單一刻板，不落入同理或深究複雜性。片中主角們不貞自私，如此平凡卑劣卻握有大權，電影似乎不僅僅是指涉納粹暴行，更有批判當今權貴政客的用意。

《夢想集中營》還刻意用類似負片的黑白影像拍女孩夜晚外出，據導演說法，他們特地使用一種軍用的紅外線熱影像，讓畫面中的女孩呈現某種熱的顯像，可以在漆黑深暗的夜晚發亮，顯現一種人性良善光明的意念。而超現實感的暈染開的鮮豔花朵，甚至是現在式與未來預示的前後時空跳耀，整體概念很強但略顯炫技。

嚴格來說，還是一部形式大於敘事的作品。這樣拍二戰集中營的題材真的很創新，但是除此之外能否有更多的探討，我反覆思忖還是帶著保留。

朱哲輝Alan，現為台灣影評人協會理事。正職為線上影音平台的營運經理。文章發表於釀電影、udn 琅琅悅讀等媒體。FB & iG 粉專名稱為「Alan的影劇娛樂閒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