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妳是大姐…要幫我」被綁住一輩子的長女責任

媽媽擦乾眼淚後對我說:「妳是老大,要幫我。」那句話像鎖,把我扣進「懂事」的角色裡。(圖/freepik)
媽媽擦乾眼淚後對我說:「妳是老大,要幫我。」那句話像鎖,把我扣進「懂事」的角色裡。(圖/freepik)

我很早就知道,這世界並不是每個孩子都有資格被溫柔對待。尤其是我。

同樣是女兒,妹妹做得好,媽媽會笑著稱讚她乖、她有本事;我做得再好,只換來一句:「妳本來就應該這樣。」那份微笑,從來沒有輪到我。久了,我學會把所有情緒塞進心裡,像塞滿抽屜的信,沒有人想讀,也沒有人在意。

十二歲那年,父親走了。客廳的木椅空著,藥味還在空氣裡飄散。媽媽擦乾眼淚後對我說:「妳是老大,要幫我。」那句話像鎖,把我扣進「懂事」的角色裡。從那天開始,我知道:我不能生病、不能脆弱、不能再當孩子。夜裡我常把棉被往弟妹那邊推,自己縮成一團,牙齒發抖卻不敢說冷。嘴裡一直重複:「沒關係,我不冷。」其實真正的意思是,反正沒有誰會替我蓋被子,所以我只能假裝自己不需要被愛。

妹妹撒嬌會被哄;我沉默,只會被說:「妳怎麼這麼冷淡。」可我不是冷,我是太早學會把期待收好,以免一次次被失望刺痛。債務找上門時,我真正明白什麼叫「責任」。那天,家裡的人全跑光了,只剩下我和站在門口,像兩個被逼到牆角的人。因為債務,我被迫休學。母親一遍遍說:「對不起,是我的錯,害妳沒大學畢業。」但那句對不起,並沒有讓生活比較輕。畢竟,現實不是一句道歉就能重來的。

更讓我心酸的是,在同樣的環境下,妹妹順利畢業,而我只能交回學生證,把夢想折起。只是因為……我是姐姐嗎?那一刻,我第一次真正「破產」。不是錢,而是心。長大後,我依然經常回去探望母親。不是因為我不痛,而是我知道:她也辛苦了一輩子。母親喜歡打麻將。每次我回家,她都說:「陪我一下啦,妳都不陪我,很無趣。」那語氣裡有孤單、有撒嬌,也有熟悉的道德綁架。

像那句「妳是老大,要幫我」一樣,讓人逃不掉。我跟她說:「我沒什麼錢,我輸完就不玩了。」但她常常一句「妳回來一趟都不陪我」就讓我乖乖坐上桌。那天,我輸了三千塊。三千,是我一個月的伙食費。她笑得開心,而我低著頭,默默算著接下來的日子。

真正痛的不是輸錢,而是我一直心疼她,卻沒有誰心疼我。很多年後,我才終於看見,那個一直被壓著長大的女孩。她縮在我心裡的角落,抱著薄薄的棉被,小聲問我:「妳是不是也想被抱一下?是不是也會怕?」我一直以為自己夠堅強,其實我只是很會忍。懂事不是我的選擇,是環境逼著我成熟。母親不是壞人。她也只是用她唯一會的方式活著、依靠著、愛著。

她沒有學過溫柔,所以也給不了我溫柔。她沒有被擁抱過,所以也不知道怎麼抱我。而我,在長大的過程中,慢慢學會理解她,也學會放過自己。我不再盲目犧牲,但也沒有完全放棄這段母女關係。我們之間有距離,但那條線仍在,不曾斷過。我不是無所謂,只是從小已學會把眼淚吞下去。如今,我終於願意在心裡給自己一個位置。

我可以脆弱,可以害怕,可以哭。我可以先愛自己,再去愛世界。如果努力也算是一種逆天改命,那我願意重新開始:從放下那份過度懂事的枷鎖開始,從擁抱心裡那個十二歲的女孩開始。我願意,重新愛一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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