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南文學獎精選／牛腩與市場人情味

琅琅悅讀「LOG IN 台南——0到400之間 文學之旅」系列活動，精選書摘及近五屆台南文學獎獲選作品，由【我們日常】、【我們記得】、【我們所在】三大主題，帶領您一同遊台南！

文／葉怡暄

牛腩記

清晨 6 點多，到東菜市，沒有太多發亮的燈泡，只幾盞，我轉進生牛肉的攤位。上次買牛腩未果，8 點多已被清空，今早到，只見老闆娘一人，細細地切著碎牛肉，說老闆去拿，7 點左右會到。

我等，等在菜市場內的巷弄裡，周圍未有燈亮起的長方形攤位前。在我之前，已有位身穿高級 Polo 衫的男性長輩，客氣地等著，客氣地說他要 200 元的碎牛肉，也等牛腩。高個、白髮，結實的身軀，我在猜想是甚麼樣的職業別呢？今天是星期五，是否有兒女要回家，特地出來市場採買？我想像著。

間或之間，插進一位中年婦女，問著牛肋、問著菲力，說著女兒喜歡吃碎牛肉，一次可以吃 2 斤，我不太懂 2 斤的份量是多少，但有種炫耀的氣味。

7 點過後沒多久，老闆騎著機車停在生牛肉攤前，腳踏墊上是用大水桶載著的牛肉、牛腱、牛腩，各個牛的部位。攤開在偌大的木製砧板上，老闆橫拉開一條牛腩，剁刀般的切，下刀、順勢往後拉，一刀、再一刀的下，速度間有種節奏，然後，用非透明的塑膠袋裝入，將其呈長型的鋪平，再左往右的用手掌輕壓推開，讓空氣出來，對折後，才裝入更大的袋子。這樣兩包，老闆娘再放入先前切的 200 元碎牛肉，已好，給男性長者帶走，對方掏出 2 張 1000元的紙鈔，老闆收 1 張，有找。

換位子，老闆娘繼續切婦女要的碎牛肉，用的是長尖形的小刀，沒切幾刀，轉手交給站在身旁的老闆，老闆順勢拿起一根鐵桿，上上下下來來回回地，刀身在鐵桿上鋒利了正、反面幾回，再交手給老闆娘，不用言語的默契;那手指的型態是美，大拇指抵住肉塊的底部，另四隻手指略向內彎曲、輕貼在牛肉塊上，長尖小刀下，手指不斷往後退，行進間，流暢。婦女的碎牛肉裝好、遞過，我瞥見她走的倉促。

剩我一人，問著

「這是帶筋的牛腩、那是較嫩的部位。」

「好的，老闆，請給我帶筋的。」

「幾斤？」

「那一條幾斤？」

「2 斤半。」

「好，都給我。」

「老闆，請問怎麼煮？我一個人。」

「給妳我們的滷汁。」

「不用，我不用滷汁。」

老闆娘接著說，「那比較好，妳就買白蘿蔔、加水，用電鍋燉，這樣比較有營養。」有種被關心的溫暖。

我拿上該是一星期的份，離開，轉往菜攤。

我跟老闆娘說，再加一條白蘿蔔，然後，她將我寄放在這先前買的蔬果，放入一根仔細挑選過的白蘿蔔，再收 65 元，接著走出低矮漸層往上的菜攤，一跛一跛的上前拿一整袋給我，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老闆娘腳的不利於行。對我真是客氣啊！臺南東市場的賣家們。

傳統市場的人味，想來，買要吃下肚的食材，就是要這樣的，親切、關照的附加價值，才是實在的生活。

●本文為「臺南文學獎第十一屆」獲選作品。由臺南市政府文化局授權刊登於聯合新聞網「琅琅悅讀」，未經同意，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