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翻轉到最後的震撼！校園命案背後隱藏的惡意如何形成？──讀《想殺的孩子》

文／李花兒（이꽃님）

▼ 高中一年級學生 ▲

誰？朴瑞恩？當然知道啊。

不是，我們不同班，只偶爾見過幾次面而已。

老實說只要是我們學校的學生，應該沒有人不認識朴瑞恩的。雖然不是很了解她，但我也是有長耳朵的好嗎？多少聽過一些傳聞啊。

還會有什麼傳聞，這可不是開玩笑的，跟你說，只要過一天，就又會有新的八卦傳開。大家都超好奇，還把朴瑞恩的社群貼文仔細翻了一遍。

那天我還以為我會心臟病發作咧，大家不都亂成一團嗎？一開始我當然也不相信，誰會相信學校裡竟然有學生死掉。

聽說那裡以前是焚燒場，我們學校也算是有點歷史了嘛。以前那裡會燒一些垃圾什麼的，最近根本沒人會去那裡，沒事幹麼去啊？那邊很陰森又可怕，好像會有什麼突然跑出來一樣。從那邊走廊的窗戶把頭探出去，就可以看得到，但是也沒什麼好看的，又不是運動場，而且是在學校後面。

沒有，我沒有親眼看到，但聽說有同學親眼看到。第一個看到的同學放聲尖叫，接著大家一窩蜂湧上，然後就有人報警了。老師們是過了一陣子才到的。老師每次不是都會晚一步，而且還是有人去教務處說了才知道的，要不然可能得等到警察來了他們才會知道。

你要問，老師們清楚朴瑞恩的狀況嗎？

欸，哪有可能會知道啊？就連朴瑞恩死了，他們都是過了一陣子才知道。我想老師應該不清楚吧。我本來也不知道朴瑞恩以前被排擠過，聽說好像是國中的時候被排擠。升上高中後，頂多就只是幾個同學沒那麼合得來。我以為她沒有被排擠……後來才知道是池珠妍排擠朴瑞恩耶，不是明著排擠她，是偷偷排擠她的那種程度。也是啦，那天的衝擊實在太大，大家都亂成一團了。

一開始大家都以為是自殺，根本沒人會想到竟然是池珠妍殺的，完全沒法想像。反正都是因為池珠妍，我們學校徹底完了。老實說，有誰會想來讀有學生死掉的學校啊。

聽說有些人當天看到那個情景後，根本沒辦法上課。雖然我什麼都沒看到，但是光聽到消息，晚上都會做惡夢……

在這種情況下，竟然還有人滿腦子只想著拚命念書，努力提升成績，就為了趁機追上其他同學。哇喔，真是太了不起了，可能是被沒考上大學的冤魂附身了吧？完全不管他人死活，真是有夠冷血。

▼ 國中一年級同學 ▲

你是哪裡？喔，電視台？那件事我不太清楚，我要去補習班了。

是有聽說啦，瑞恩發生這種事，我心裡也很難過，但這樣說有點那個，如果不是很清楚就隨便亂說，被其他同學知道的話，不知道會不會出現什麼奇怪的閒言閒語……

不是，剛剛不是講好只要說知道的部分嗎？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只不過同一個國中畢業，一年級的時候和她們同班而已，可是我跟她們也不熟，之後也沒有聯絡，所以我真的不清楚。

吼，真是的。明明是瑞恩冤死的事，幹麼要這樣對我，讓人怪不舒服的。 真的只要說知道的部分就可以？但是如果要說，確定可以對我的身分保密嗎？會打馬賽克和變聲處理吧？如果這個沒有好好處理的話，大家就會知道我是誰了。我不想上電視，我只要說我知道的就好了吧？把攝影機關掉，真的要拍的話，應該可以只播放變聲的聲音就好吧？

我覺得珠妍人很好。之前聽說瑞恩小學時候被排擠，她算是滿乖的，但個性好像有點不夠大方，滿內向的。

一年級的時候有人透露了瑞恩小學被排擠的事，結果原本還會跟瑞恩一起玩的同學全都疏遠她了。因為只要是被排擠過一次的人，就會一直被排擠，孩子之間就是有這種潛規則。如果跟被排擠過的人一起玩，就覺得自己之後也有可能會被排擠，就算沒真的被排擠，大概也會被當成笨蛋受人欺負，同學之間不都是這樣嗎？我記得那時候珠妍挺身而出，幫她說話，說小學時被排擠又怎樣，現在幹麼要提以前事情的事，還罵對方不覺得丟臉嗎，幹麼隨便講別人私事？大概是說了這樣的話。

珠妍真的口才很好啊，功課又好，口氣態度又很強硬，誰也贏不了她。那時候珠妍挺身而出大鬧一場之後，就再也沒人對瑞恩提什麼排擠或有的沒的了。對瑞恩來說，珠妍大概就像是超人或是鋼鐵人之類的角色，而且因為珠妍的關係，瑞恩也多了很多朋友。

因為瑞恩以前被排擠過，一開始還跟同學們保持距離，可是由於珠妍在同學間人氣很高，大家自然也漸漸喜歡瑞恩。

珠妍啊？

珠妍就是那種大家都想跟她當好朋友的人啊，長得漂亮，功課又好，而且家裡還很有錢。這種人就算什麼都不做，大家都會自動圍繞在她身邊，想跟她當朋友，不是都這樣嗎？因為珠妍跟瑞恩很好，所以想親近珠妍的人，也會對瑞恩好，自然而然就都玩在一起了。

瑞恩啊……老實說也沒關係嗎？

瑞恩就是有點那個的人。

可以這樣說嗎？她就是有點言行舉止都很窩囊沒用的感覺。功課差，長得普通，家境好像也很不好。怎麼說？不是有那種沒什麼存在感，也不會讓人想親近的人嗎？她就是那樣的人。

這是當然的啊。交朋友的時候，這些條件當然都要計較。長相、個性、家境，雖然不到一一打分數排出高低順位，但是大家內心其實都想跟漂亮、有錢、功課好的人當朋友。如果個性非常幽默有趣的話，那還沒差，但是瑞恩也不是那種類型。

我知道的就只有這些了。珠妍根本就是瑞恩的救世主。

這點我就不知道了，到底為什麼像珠妍這樣的孩子要這麼照顧瑞恩呢？或許是出自想要幫助貧窮同學的同情心、正義感之類的吧？

▲ 犯罪側寫師 ▼

「哈囉，原來妳就是珠妍啊。」

這名男子和之前的警察有點不一樣。因為珠妍完全不願意開口，警察便找犯罪側寫師來。犯罪側寫師比任何人都更懂得該如何與嫌疑犯應對，溫柔的嗓音使人感到安心。難道是因為這個緣故？珠妍一看到和藹可親、面帶笑容的犯罪側寫師來打招呼，腦中立刻浮現了爸爸。不是因為他長得像爸爸，而是因為兩人是完全相反的類型。

「聽說妳跟瑞恩很要好？」

「……」

「瑞恩是個怎樣的孩子呢？」

面對犯罪側寫師的提問，一股悲傷湧上珠妍的喉嚨，就像想嘔吐時那樣，從內在深處突然一陣翻騰就湧了上來。珠妍沒有吐露自己的悲痛，反而緊閉雙唇，但是雙眼卻是淚水盈眶。自己的本意不是如此，按照金律師的指示，珠妍原本心想只要堅持說不是就好，但是在犯罪側寫師問起瑞恩的瞬間，問起瑞恩是個怎樣的孩子那瞬間，珠妍不知道為什麼感到非常哀傷。

「妳難道一點都不好奇到底是誰讓瑞恩變成這樣嗎？我們一定要抓到兇手。」

「不是……不是我做的。」

聽了珠妍的話後，犯罪側寫師的眉毛似有若無地動了動，不一會，犯罪側寫師一臉表示理解地說道： 「我的意思不是說妳殺了瑞恩。」

騙人。

警察第一次找上門的那一天，也是告訴珠妍不要說謊，只要照實說就可以了。但是不管珠妍怎樣按照事實回答，警察都不肯相信她所說的，彷彿已經握有既定的標準答案，嘴上只是一味地要求珠妍「照實說」，卻不顧她早已說過數十遍，自己沒有殺瑞恩。明明她已經說了又說啊。

金律師告訴珠妍只要相信她就可以了，珠妍也毫不懷疑爸爸選用的律師肯定能力非凡，雖然這麼做的出發點，應該只是為了爸爸自己，而不是為了珠妍。

縱然珠妍不喜歡金律師，但現在能相信的人就只有她了，其他誰都不能相信。於是珠妍又再度下定決心，絕對什麼話都不會說。

「珠妍啊，我只是想談談瑞恩才來的。瑞恩肯定是個很不錯的朋友，對吧？」

聽了犯罪側寫師的話，珠妍艱困地點了點頭，瑞恩真的是最棒的朋友了。

「是啊，像瑞恩這麼好的孩子就這樣走了，真令人感到遺憾，所以一定要找出到底是誰做的。我並沒有認為妳是犯人，只是想要抓出誰才是真兇，因此才來找妳聊聊，妳可以幫我嗎？」

是真的嗎？ 眼前這名男子真的是為了要抓出殺死瑞恩的真兇而來嗎？

他不像其他警察一樣，嘴裡只是形式上要求珠妍說實話，卻又說已掌握證據，只要老實承認的話就會減輕量刑。從這點來看，或許他是真心的也說不定。珠妍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犯罪側寫師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對妳而言，瑞恩是怎樣的朋友呢？」

「瑞恩……真的很善良，和瑞恩在一起真的很有趣又很自在。」

「妳和瑞恩似乎很親近。」

「從國中一年級開始就是好朋友了。」

「這中間一定有很多回憶吧。」

犯罪側寫師的嘴裡吐出了「回憶」一詞，這兩個字彷彿打開了影像播放鈕一樣，許多往事浮現在珠妍的腦海中。

兩人在學校門口一起買辣炒年糕吃、共撐一把傘走在雨中、互相在對方的室內鞋上塗鴉、一起熬夜準備考試、一見面就會聊天聊個沒完……往事一件件浮現，和瑞恩一起做的所有事情，對珠妍來說都是很珍貴的回憶。

「那天妳和瑞恩見面了嗎？」

「嗯。」 「在哪裡見的呢？」

「在學校後面。」

「見面後，妳們說了什麼？」

說了什麼呢……面對犯罪側寫師的提問，讓珠妍陷入思考。那天瑞恩好像說她做錯了什麼事的樣子。

那天是模擬考的日子，珠妍和瑞恩約好考完試在學校後面見面，如果兩人偶爾想脫離吵吵鬧鬧的同學找個地方安靜一下，學校後方的空地是她們的選擇之一。這裡以前是焚燒場，自從焚燒場廢棄後就閒置不用，裡面堆了許多廢棄的桌椅和東西，還有從窗戶丟下來的垃圾散落滿地。雖然不是個會讓人一眼就喜歡的地方，但至少是不用在意其他人眼光，可以分享祕密的地方。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那天瑞恩跪在地上拚命道歉，珠妍就這樣站著，冷眼看著朋友一直跪在地上道歉的模樣。

「妳說啊，妳做錯了什麼？」

「珠妍啊……」

「叫妳不要再叫我的名字！說啊！到底做錯什麼！」

「全部，全部都是我的錯。」

「所以全部是什麼啊？妳根本不知道妳對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吧，說啊？」

叫妳說啊！ 恍惚中彷彿聽到自己大聲喊叫的聲音，珠妍突然回過神來。雖然只是想起了那天事情的片段，卻彷彿回到那天、那個地方似的，畫面如此鮮明。

但是，就只想起這樣而已，不管再怎麼用力回想，瑞恩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要道歉到這種地步？自己到底為什麼那麼火大？珠妍卻一點也想不起來。她看著靜靜等待自己開口的犯罪側寫師，搖了搖頭。

「不知道，想不起來。」

「好的，今天就到這邊吧。」

只不過是回憶起往事，就讓珠妍萬分痛苦，犯罪側寫師安慰她說，之後如果有想起任何事的話，隨時都可以告訴他。

「最後一個問題，妳覺得瑞恩這樣可能會是誰做的？」

面對犯罪側寫師的提問，珠妍的眼裡閃爍著警戒的神情，就像是電腦中的程式會自行啟動一樣，每當被問到有關瑞恩死亡的問題，珠妍就會低聲咆哮。

「我說了不是我殺的。」

犯罪側寫師並沒有錯過珠妍敏感反應的瞬間。

「我從來沒有說是妳殺的。」

「……」

雙眼紅腫的珠妍惡狠狠瞪著犯罪側寫師，與這樣的珠妍對視許久的犯罪側寫師，像是最後道別似的開了口。

「可是，珠妍啊，其他人都說是妳做的，妳覺得為什麼會這樣呢？」

●本文摘自寂寞／圓神出版之《想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