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溪／385階的底氣

那年北海岸旅行，我在遊客中心量血壓，數字猛然飆高，心頭一震。朋友笑說是海風吹的，我卻明白，那不是風，是命運敲下的警訊。

醫師提醒：「妳還年輕，多運動能翻轉。」於是我盯上住家附近的小山──共有385階石梯。初次抬頭望去，石梯陡直如牆，腿還沒抬就先軟了。

但人若想改變，總得開始。起初每一步都像與身體談判，氣喘如牛，心跳如鼓，彷彿階梯在質問你能堅持多久，我只能對自己低語：「慢慢來。」日子久了，腳步漸穩，呼吸漸順，也在途中遇見同路人：拄杖如老松、口頭禪是「一步算一步」的林爸；保養得宜、笑聲爽朗的陳姊；還有能隨時做一字馬的鐵人。我們組了「385晨動會」，一個貼圖就知彼此來過。

三年過去，血壓依舊偏高。我一度懷疑難道努力只是徒勞？直到第五年，醫師看著檢驗數據，語氣第一次透著肯定：「控制得很好喔！」我沒有雀躍，只靜靜點頭──原來改變不是雷霆萬鈞的劇變，而是靜水深流的累積。

如今再上山，我已不再數階。鳥鳴替代了秒針，雲霧替代了數字。我明白了人生沒有電梯直達靈魂，每一次抬腳都是對自己的叩問，每一個堅持都是給自己的回答。底氣不是靠喊叫撐出來的，而是一步步走出來的。它藏在沉默裡，也藏在每一個沒有放棄的清晨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