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夏客／沒關係！我教你

有一種病就叫職業病，「好為人師」是我從事教育生涯罹患的病。

尚在職場時，面對學生的一臉愁容，我慣用的口頭禪是：「沒關係！我教你。」這句話用久了，成為我後天植入體內的基因。若是教自家兒孫或左鄰右舍的學童，倒很正常，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師」。哪會因退休而失去角色功能呢？不是我愛吹牛，傳道、授業、解惑是我無私的奉獻，只要有求於我。

如果換了另一個場景，口頭禪可派不上用場了。話說退休後轉戰社區廣場舞，已升上五年級，我的同學都是中老年人，有先來者，也有後到者。我雖是班上高年級生，但肢體不聽使喚，舞藝並無與時俱進，只能略居中等生的程度，幸好沒有能力分班，才得以保有自信與顏面。

我們班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當老師教完一支舞曲時，就要求學員輪流上台表演，藉機檢視學習成果，就像學生的段考或月考一樣。資優生總是躍躍欲試，搶先上台秀舞藝；而後段者輪到上台表演時，總是表現得侷促不安，一副趕鴨子上架的無奈，讓我看到自己那半生不熟的身影，卻突然冒出：「沒關係，我教妳！」

當這句不經大腦的暴衝話語一出，全班很有默契地哄堂大笑，一時驅走了緊張嚴肅的氣氛，我自個兒卻有「哪壺不開提哪壺」的錯愕。過去我常把這句話掛在嘴邊，長達四十餘年都不違和，沒有一片譁然，只有學生對我貼心的道謝與感恩，怎麼反差那麼大呢？原來是職業病惹的禍。

回到跳舞教學現場，我可不靈光，常犯同手同腳的不協調，動作也常慢半拍，竟敢在大庭廣眾下信心十足發出豪語，莫非不自量力或時空錯置，沒讓人笑掉大牙，已經很給面子。

事後想一想，這句話是有能量的。一來製造輕鬆氣氛，分散眾人的注意力，及時化解初學者上台的壓力與尷尬，二來傳達著「我與你同在」的生命情懷。是故，「沒關係！我教你」這句話不是病，也不是「假會」，更多的是給人溫暖，給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