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夏客／築夢的女兒

女兒高三時因壓力過大，罹患甲狀腺功能亢進，無法顧及課業，成績一落千丈，被聯考排除在外，無校可念。擠進升學窄門是多數人深信不疑的成功路徑，於是我建議她先把病醫好，然後進補習班準備重考。可她早有規畫，認為升學並非唯一選項，拒絕父母的安排，想追逐自己的夢想。

從小她就愛扮成小飛俠的模樣在眾人面前耍刀舞劍，跟一般女娃玩法非常不同，恐怕從那時已築下從軍的美夢。落榜之際，收到女性服志願役的招生簡章，她報考了，並趕在甲狀腺開完刀之後，順利搭上這班開往左營的列車。我望著她背著行囊的背影，頭也不回地消失在視線中，我淚崩了。心想：「這條男兒義務非走不可的荊棘路，她卻自投羅網。不但沒有人看好，還把我望女成鳳的渴望全都帶走了。」

三個月的中心訓練，全無消息，擔心手術療養不足復發，擔心她吃不了苦……向來理性外子的一句「沒消息就是好消息」稍稍紓解了我的牽掛。結訓後，她分發到林口飛勤部擔任修護員，由她愈來愈粗壯的臂膀，我知道她的工作負荷不亞於男性，但她不曾抱怨，也沒打退堂鼓，樂在其中，用行動證明當初的選擇並非逃避，而是踏實築夢。

漢光演習是重頭戲，一個女孩子領著一群壯漢在荒郊野外負責飛彈修護，沒有廁所設備，連棵能掩護遮擋的大樹也無，真不知道她如何解決生理問題？而演習時間常在炙熱的夏季，原先白皙的小姑娘曬得滿身黝黑，那種苦日子光想就難以忍受，但她熬過二十一個寒暑。

退役時，她帶回一個榮譽榜，是同事特別為她製作的，有密密麻麻的勳章，閃著耀眼的光芒，看得我眼花撩亂；它不是花錢買得到的，而是汗水、淚水和青春換來的，彌足珍貴，我把它掛在客廳最醒目的位置作為傳家寶。

雖然女兒沒有顯赫的學位，沒有名校加持，但有誰能在退職時，帶回如此耀眼的勳章？想到當年讓我失落、臉上無光，如今帶回來的不僅是「星光璀璨」，更是對自己負責與不負父母殷殷期盼的鐵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