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的生活5-1】陳翠玲／海邊走走

小島居民的好腳力

想像中住在海邊的人，可以親近遼闊的沙灘及海洋。

但我住的小島沒有沙灘，是礫灘及海蝕巨石所構成的海岸，所以海對我來說是很有距離感，居住在小島的我喜歡散步，沿著海邊吹風漫步，但島小坡陡則考驗著腳力。

多年不見的大學同學，或許年紀有點了，也有點閒了，這些年來見面相聚頻繁，尤其每年「寢聚」，室友總看到我在民宿房間裡，不是趴在床上，就是躺在地板上，慵懶地像一隻貓，肯定我就是個「肉腳」。

後來幾次「班聚」，活動中有爬座小山或走一大段山路，看我都能輕鬆跟上，而且不喘，直說錯看了我，其實我是拜困居小島所賜，養成了愛走、耐走的本事。

春看夜光藻夏有綠漁火

春天小島常常起霧，從東引往西引看去，整座島被濃霧籠罩下，西引島跟大小礁岩錯落忽隱忽現，有如白居易〈長恨歌〉中，「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觀賞此景不用飛越千山萬水，只要站在家門口便能看見。

走在霧裡眼前的一切變得虛幻不真實，一次在漁船碼頭，蹲在岸邊看著遊客往海裡丟石頭，水濺開發出藍光，接著聽到一陣驚呼，藍光及驚呼聲相互地唱和著，這是夜光藻來了，它們躲在水面上，跟港邊的海廢相互磨蹭發出了微弱的藍光，這藍光猶如鬼魅般伸岀爪子擄獲人們的心。常住小島封閉鬱結思緒在這時會跑出來，像是春天的濕氣，曬不乾的衣服總是潮潮的。但在海邊堆砌的石頭間，偶爾冒出來的石板菜，厚實的小葉及如星星般的小黃花，卻展現了無比的生命力，活得那麼精采自在，這時心也隨之開朗起來。

夏夜在小島，海邊散步最宜人，白天的熱氣被島上快速流動的空氣帶走，夏有涼風人間至美，遠處漁火綠光點點，北歐古老的傳說：人的一生只要看到一道綠光，許下的願望都會實現，綠光的時間極短，讓人有著無限期盼及想像。而小島天際的綠光有時整個夏天都在，這是對岸來的漁船裝設綠燈吸引海中的魷魚，因為漁獲量多了，吸引著更多漁船來小島沿海捕魷魚。這被小島稱為「偽極光」的漁火，增添了海上神祕及奇異感。

秋賞五節芒冬擁寧靜海

秋天海邊散步最愜意，此時潮濕暑氣散盡，走在石板步道間，一邊是海一邊是山，海上浪花翻騰，一波接著一波；山坡上的五節芒是陸上的浪，抽開散出銀白的穗，隨風搖擺也是一波接著一波。群礁拱抱的小島，島礁從海平面直立拔起，在湧浪的侵蝕下嶙峋的岬角，猶似神獸的巨腳踩在海平面上。

我喜歡在冬天散步，毛帽、圍巾、大衣、毛襪全上了身，裹得緊緊的在個位數的低溫中行走，不論疾行或是漫走，都能感受海與天的遼闊。人是如此的渺小，這時通常碰不到一個人或一輛車經過，海天都靜悄悄的，你與海的距離恰巧聽不見浪濤聲，或者是被耳邊狂風蓋過，但眼前所見的海，如蘇東坡〈念奴嬌〉中「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

冬日蕭颯中，海邊走走總有驚喜，候鳥從更冷的北方來到小島歇息，那些白額雁、凍原豆雁、小辮鴴、戴勝啊、蒼鷺啊，總是在你不經意的時候出現；黃澄澄的油菊在海邊山坡上開了一叢又一叢，海水的藍配上金黃色的油菊，在冬天陽光閃耀下，形成的冬日島嶼顏色，這溫暖是足以驅趕走低溫的。

住在小島，海邊走走是日常，海邊走走真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