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茉莉／抬起頭，眼淚就不會掉下來

每個人都有一段灰暗的過去，我也不例外。

記得是國小五年級吧，負債的爸爸偷偷把房子賣掉，我和媽媽、哥哥一時居無定所，鄰居的異樣眼光、同學的嘲笑，對正值青春期的我而言是說不出的苦澀。

眼看同學都有零用錢可買玩具零食，我卻是撿人家不要的衣服穿；當大家開心計畫國小畢業旅行，我卻煩惱如何說服媽媽湊出旅費……經濟的困頓讓我只想趕快長大，掙脫灰暗的日子。

我永遠記得，有回鄰居大哥特意買了肉圓請哥哥吃，想不到哥哥才吃了一口，鄰居大姊竟衝出來斥責：「你憑什麼吃我弟弟的東西？真是不要臉！」我和哥哥當場羞得無地自容，只能告訴自己，想哭的時候要勇敢抬起頭，眼淚就不會掉下來了。不管別人怎麼看我們，日子一定會愈來愈好。

還有一次，爸爸的債主上門討債，我竟也成為被覬覦的對象。就是債主的一句：「妳女兒很年輕嘛！再不還錢，妳應該知道女兒也有個好價錢。」徹底擊垮媽媽對爸爸的依戀，也認清再不改變現狀就只能任人宰割。為了脫離債主，媽媽帶著我和哥哥遠走高飛，並向舅媽求援，才勉強有了棲身之所。

媽媽把一切重擔扛下來，日兼三份工作，咬牙苦撐，清晨送報紙、白天當會計、晚上還接下夾傳單的工作，一路走來不曾喊苦，換來一身病痛。

如果不是為了一圓我的大學夢，媽媽或許可以更早享清福。她只告訴我：「一想到妳這麼會念書，我就不願放棄……」母子三人都沒有放棄，於是媽媽買回被爸爸賣掉的老家，又買下附近的透天厝。如今退休的媽媽四處遊山玩水，有份人人稱羨好工作的哥哥成家立業，我也有了美好的歸宿。

回首往事，有太多不足為外人道的辛酸，慶幸一切都熬了過來。雖然成長過程一點也不順遂，卻更能珍惜現有的幸福；如果不曾經歷，如何能體會「難過的時候可以哭，但日子仍要繼續」？感謝這段青春歲月造就了快樂知足的我。

到了不惑之年，已能看淡諸多往事。若問爸爸呢？自他決定缺席我們的人生，我便放下他了。我只想好好照顧媽媽，直到她走到生命終點，並珍惜每個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