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音樂盒協奏曲

帶四歲的小波逛百貨公司選購生日禮物，他指著要米老鼠和唐老鴨的音樂盒。我們以為這個自閉症的孩子天生音感敏銳，平日跟著兄姊看迪士尼卡通，所以喜歡；哪想得到一買回家，他竟搬出工具箱，開始拆解生平擁有的第一個音樂盒。

「小波，這個音樂盒很貴耶！」哥哥、姊姊同聲大叫想阻止，但他自顧自地跪在地上，一面念著ドライバー（螺絲起子），一面專心轉開幾個螺絲，取出齒輪和軸心等整組結構。看著兩個齒輪摩擦在軸心凸起的音梳上發出的音樂，小傢伙笑得好開心。

自閉症者有一些「固持行為」，很難用常理去改變他。小波從小就著迷會轉動的東西，常趴在地板轉銅板、飛盤，甚至站著轉鍋蓋或垃圾桶蓋；四歲開始迷上音樂盒，每逢生日、耶誕節，都會要求音樂盒當禮物。只不過一到手中，無論多麼精美昂貴，一律用ドライバー拆開，取出齒輪骨架，專注觀賞齒輪摩擦，聆聽悅耳音樂。

音樂盒愈積愈多，小波書桌的地板上放著一籃子音樂盒，有〈平安夜〉、〈野玫瑰〉、〈少女的祈禱〉等十來個，除了一兩個外型完整，其餘都只剩赤裸裸的齒輪骨架。

有天小波突發奇想，讓它們來個大合奏，當他要欣賞相簿或玩拼圖時，會將十幾只音樂盒排列隊形，一一轉動，眾盒齊鳴，各鳴各的調，隨著「成員」增加，氣勢也愈來愈龐大，好不熱鬧。

雖然剛開始我的耳朵無法適應，但經過好長時間的調適，終於能安然接受。或許正如丈夫所說，陪伴自閉兒四十多年的我，已然到了「入耳無聲」的境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