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純绣／豬肝麵

原來是要吃餛飩麵的，赫然發現菜單上有豬肝麵，下意識點了它；豬肝麵應該「不是我的菜」，算起來足足有二十八年沒吃過了，今天居然和它重逢。

老闆手藝好，豬肝軟嫩，意麵滑溜有勁，吃著吃著，忽然雙眼模糊，調整座位，改面向牆壁，重溫鑊氣騰騰的豬肝麵。

二十八年前我懷上老二，和老大相距五年，殷殷盼望第二個孩子的光臨。懷孕初期有流產徵兆，日子過得小心翼翼。孕期第十周的某日又出血了，由於上班地點距離娘家近，直覺告訴我先回家再說。

母親竟不在家，父親一人正在看報。我慌張地說：「我流血了。」父親問：「哪裡流血了？」我回應：「寶寶。」他「喔」了一聲，隨即叫我臥床休息。

躺在床上的我心思紊亂，耳邊傳來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十幾分鐘後，父親來到床前，額頭冒汗，呼吸急促，端著一碗豬肝麵的雙手略為發抖，他道：「好在早上有買豬肝，豬肝補血，趁熱吃。」我表示沒胃口，他又「喔」了一聲，放下麵離去；走七八步吧，再踅回來，說：「為了寶寶吃一些。」這句話我接受了，認真吃起豬肝麵。

父親駐足在我臥室旁的客廳，可聽到他的步伐聲，偶爾又現身於我房門口，當我將整碗豬肝麵吃完，他點點頭。

是寶寶吸收了那碗豬肝麵的養分嗎？她繼續在我身體裡成長，直至預產期。父親五年前走了，留給我許多難忘的回憶，今日又憶起一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