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明珠／嬰兒推車與輪椅

一樣是有四個輪子的推車，都要有人在後頭幫忙，但陪伴者的心情卻是大不相同。

前陣子，一個天氣舒適的周末傍晚，全家人陪著母親到鄰近的綠色隧道散步。綠色隧道是一條臨海公路，道路兩旁綠樹環繞、綠蔭濃密，走在裡面幾乎曬不到太陽。假日時許多遊客穿梭其間，或騎親子腳踏車、或騎家庭式的四輪車，路旁有許多兜售烤魷魚、棉花糖和手搖飲的攤販，假日時整天人潮不斷。

母親高齡八十五歲，行走不便需要輪椅，來自越南的外籍看護阿華貼身照顧多年，細心呵護無微不至。這天我們手足輪流推輪椅，好讓阿華能稍微休息，買點零食飲料解解饞。帶著海味鹹鹹的微風吹拂過臉龐，我們一行約二十人沿途說說笑笑逗著老媽，唱著熟悉的老歌及校園民歌，說有多開心就有多開心！

我甫滿周歲的孫子耘兒這天也陪外曾祖母一起散步。耘兒坐在嬰兒推車上東張西望，路上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新奇有趣，有時看著路旁的野花小草，有時望向天空的飛鳥或飛機，露出可愛的笑容，咿咿啊啊努力發表感言，只是我們都聽不懂。祖孫二人各據一車，輪椅與嬰兒推車連袂並行，阿祖布滿老人斑及皺紋的手，握著曾孫白白嫩嫩的小手，不時四眼相望相視而笑，這畫面多麼幸福美麗。

自從幾年前因為膝關節老化出門必須仰賴輪椅之後，母親變得極不愛出門，每次邀約外出用餐或出遊總是興趣缺缺，讓我們子女傷透腦筋。其實我知道母親只是不想要麻煩大家，覺得上車下車得勞師動眾，讓子女費心費力，所以藉詞推託不想出門。自從有了曾孫耘兒相伴，出門散步是件期待開心的事兒。

生命是一條單行道，生老病死是每個人必經歷程。推著母親的輪椅和推著孫子的嬰兒推車，心境上大不相同，但也提醒我處處用心，要帶著同樣的喜悅心陪伴母親與孫子。嬰兒的推車是階段性的，再過一陣子耘兒就能自由跑跳、不受羈絆；然而母親的輪椅恐怕得終身相伴，困在輪椅上的不自由，總讓一生勤奮努力的母親倍感唏噓無奈，常常需要說笑開導才能舒緩負向情緒。

這一天在綠色隧道上，望著前方母親的輪椅和孫子的嬰兒推車，相差八十四歲緊握的兩隻手，讓我淚眼矇矓、心有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