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真／十全十美圍一桌

過年就是要吃年夜飯。旅居美國多年，每年親手為家人做一桌年夜飯，是我在異國對家鄉傳統的堅持。雖然是逢年過節，但是人在他鄉，除夕不一定遇得上周末，該上班的上班、該上學的上學，既要不耽誤行程又要備餐，還要請眾人放下手中之事一起來吃年夜飯，有時候並不容易。

前幾年，同在異鄉的朋友聽聞我家年年吃年夜飯都感到驚訝，說他們連除夕是哪一天都搞不清楚了，更別提準備年夜飯，又說我是沒事找事做，想過年，發紅包給孩子也算數（而且孩子會更喜歡）。有位朋友好奇我是否真的年年做年菜，一到歲末就問我：「今年還吃年夜飯嗎？」我往往隨手回一張「十全十美」的照片給她。

今年，朋友告訴我：「訂了外賣年菜，我們也要來吃年夜飯了。」

現成的年菜方便又省事，確實是煮婦的好幫手，我對它唯一的挑剔是菜色無法自己決定，不能滿足我同時想吃這個那個的慾望；最後，只好自己做年菜，這樣才能在餐桌上說吃雞起家，吃菜頭好彩頭。

我家小火小灶，年菜多靠色相取勝。不是非要強調五顏六色不可，只是不希望年菜偏向暗淡的醬油色；大年夜，我希望藉著一桌熱熱鬧鬧的菜肴歡歡喜喜迎新春。

每年，我都美其名稱家裡的年夜飯為十全十美。十道菜，有固定佳肴，也有年年更新的菜色。某些年菜連年出現，除了是家人喜愛，也是我心機暗藏。一再重複上菜，是想將這幾道年菜烙印在孩子的記憶裡，好讓這兩個ABC日後見到這幾道菜，就聯想起自家和過年。

我習慣早早擬定年菜菜單，才能儘早預備食材。比如說入冬後要留意低溫特報好晾臘肉、做風雞。丈夫捨不得我為一餐飯忙碌多時，就說不必這般費勁做年夜飯。丈夫說這話，實在不了解我，不曉得我是樂在其中。

這些年來做年菜是習慣，也是儀式。美國的節慶氣氛淡，如果沒有年前為菜單傷腦筋，以及除夕當天洗洗切切的忙碌和沸沸騰騰的做菜聲，就更不像過年了。

以往做年菜，都是我一個人自忙自樂，這兩年邀丈夫和孩子一起來，他們或打下手或負責擺盤，負擔不重，我卻輕鬆許多。一家人一起做一件事，這感覺真不錯。

我問女兒：「過年，妳喜歡拿紅包，還是喜歡吃年夜飯？」她想了想，說：「吃年夜飯比較有趣，花樣多又好吃。」

兒子貪吃，年年都很苦惱想吃的年菜太多，胃囊太小。看他吃得開心，換我煩惱，明年該端哪些年菜上桌？

我估算自己的體力，再假設各樣可能，對兒子說：「媽媽大概還能再做十五回年夜飯，從現在起媽媽味年夜飯吃一回少一回。」我想，有體力、有機會，親手為家人做一桌年夜飯是幸福，也是有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