諶淑婷／小孩比大人有耐性

「小孩比大人有耐性多了。」這是自學生活給我的最大感觸。

我的兒子自學、同時部分融合學校課程的學習生涯，已經走到第四年。這幾年我付出的時間與精力無法細述，我也只是一名平凡的媽媽，難免會像其他家長一樣，對小孩有所期待；雖然那些期待說出來並沒有多厲害，例如九九乘法背得更熟練一點，反覆教了幾百次的生字能夠寫出來了吧？或者當我在講解月相變化時，小孩不要突然東拉西扯，不知道在作什麼白日夢啊！

儘管已經很習慣在自學日一早就安排、討論好當日學習計畫，但孩子就是孩子，這邊拖個十分鐘，那邊延遲二十分鐘，時間一分一秒在走，他悠悠哉哉，我的個人時間卻一點一滴被吃掉，不由得怒火中燒，在心裡抱怨，我還有一堆事要做，工作、家務、準備晚餐，我已經把最多的時間留給孩子了，為什麼他叫都叫不來？我到底是為誰辛苦為誰忙？

憤怒、難堪、委屈等各種複雜的情緒在我心裡揉成一團，讓我口氣愈來愈壞；我忍住不罵孩子了，但是我說話很急，很不耐煩，用詞不友善，連我都感受到自己散發出來的強烈負面氣息。但小孩好有耐心，對我說剛剛在書上讀到的笑話，在我倒在床上自我嫌惡時，走進房間問我還好嗎？最後親了我的額頭才離開，並不忘交代妹妹別吵媽媽。

明明孩子這麼貼心又溫暖，我為什麼要這麼心煩？我在擔心，即將升上高年級，孩子會不會跟不上其他同學？我在懷疑，前幾年花在孩子身上的工夫到底有沒有白費？我問自己，我這麼不在意他的成績，為什麼我卻要求他行為表現要更符合這個年齡該有的樣態？我更困擾，要用什麼方法才能讓孩子「聽到別人說話」，並「聽懂話中語意」，難道這一切是我要求太多了嗎？

隨著孩子年齡增長，我給孩子的笑臉少了、責罵增多了，自學時間的鼓勵漸漸被音調升高的提醒取代，讓我總是後悔不已。我不禁問孩子：「為什麼媽媽好好跟你說話，你都聽不到，一定要大聲責備、嚴肅提醒，就像學校老師一樣提出簡短指令，你才會去做呢？」孩子搖搖頭，他也不知道，只是很多時候，他都想先做完原本的事（無論是發呆或是畫畫、遊戲），才回應成人，但沒想到「沉默加上拖延」，就會點燃對方的火藥庫。

「小孩真的必須要很兇的被對待嗎？很多人都說小孩就是要被罵，愛的教育不可能，但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結果，我覺得很為難，該怎麼辦？」我問孩子。「我也不知道……我們再試試看？」孩子低頭沉默了幾秒鐘後，他突然抬頭對著我笑了一下，問我：「那現在我可以說一個笑話讓你開心了嗎？」

哎，這個孩子真的是個寶，他讓人頭痛沒錯，但也很努力帶來歡樂，我該做的，就是努力找出讓他集中精神的好方法。

到目前為止，我們偶有收穫，例如他發現自己喜歡在寫數學題時計時，那股讓人緊張的挑戰感，讓他可以非常專注又不會對解題生厭，我也不斷鼓勵：「這題用的時間比上一題短，太厲害了！」、「這題比較難，你只多用了十秒鐘，好神奇！」當然我們也不斷碰壁，例如朋友推薦了一款「種樹」App，只要專注學習十五分鐘就能讓程式裡的樹苗長成大樹，結果對他來說，看樹苗成長過程比專注學習還重要，所以整整十五分鐘他都興奮難耐。

果然每個孩子都不一樣，也不可能用一樣的學習方法；唯一相同的是，每個人都想聽到好聽的話，就連大人也是，我也喜歡聽到孩子跟我好好說話。我很懊惱自己怎麼會問出「是不是要罵小孩，小孩才能聽話」這種蠢問題，關於「好好說話」這堂課，我這個媽媽必須有更多耐心、持續進修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