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彥如／居家工作者的一日

轉換為在家辦公的自由工作者，不知不覺已滿周年。彼時還在公司時，會因為出門上班，下班回家，每日因空間轉換而自然地切為工作與非工作的狀態，但一旦在家，這個界線就模糊了起來。友人問我，接案後還習慣嗎？一投入工作就廢寢忘食的我總自嘲：「現在沒有（去公司）上班，一工作起來就沒有下班（時間）。」我開始有意識地透過幾個行動，替換往昔因通勤移動所構築的界線。

首先，刷牙洗臉，換上隨時可以下樓收掛號信件的服裝，是維持形象與尊嚴的方法。千萬別因為毋需見人，睜開眼就蓬頭垢面地坐在電腦前。接著，我會燒一壺水，趁沸騰時，把前一晚烘碗機的碗盤收納進餐廚櫃。水滾放涼一些後，手沖濾掛咖啡包，一圈圈轉水、咖啡氣味遇熱而釋放之際，想一下整天該做的事情，端著馬克杯坐在桌前，把待辦事項一件件寫在便利貼上，然後就正式開工了。

開始對外聯繫專案上的細節後，社群訊息、郵件、LINE對話框便會一個個跳出來，我很快陷入了各種混亂的溝通網羅中，待辦事項的進度是前進兩步、後退三步。午後一點，工作暫告段落，我轉進廚房快速煮一碗麵或熱前夜的便當，邊吃邊看幾頁小說作為午休。下午依然投身於尚未解決的任務與潛伏的危機中。這些內容和過往在辦公室間並無不同，只是如今沒有同事夥伴跟我在茶水間聊天，我轉而站在陽台一邊看著盆栽，一邊吃堅果，偶爾幫它們澆澆水，掃掃檯面上的落葉，空轉一下過快的腦袋。

如今，我已不必與人潮擠大眾運輸通勤返家，但我需要一個下班儀式，一個微幅的、漸進的轉換，像白天過渡到夜晚的彩霞。接近六點，我再度進廚房，舀米洗菜，快速將冰箱冷凍庫的食材，排列組合為晚餐菜單。把費事的湯底熬起，把菜葉挑好、拍蒜頭、切薑絲，調味醃肉，刨皮切絲剁末，一切都是心手相連的動作，而它們大大地釋放了鎮日工作的煩躁與沮喪：由不得自己的決定，突然生變的計畫，臨門翻轉的架構……身為需要大量與人溝通、協作的工作者，其中夾雜的無奈與無力，都因為單調規律的備料動作得到出口。我把整頓好的食材一盆一疊地排開，再轉回電腦前回覆幾個詢問，寫幾行文案，斟酌書稿上修改的建議，等先生回家，動身煎炒煮燉，不消十五分鐘，上桌開飯，正式宣告此為我本日的「下班」。

沒有明確的上下班時間之後，我摸索以塊狀的家事為自己劃分出邊界，建立生活與工作的節奏感，對於在家工作者來說是很重要的任務，這一年的體驗下來，我想我做得還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