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潮藍／是海綿還是會走路的魚

綠島海域能見度高，很容易遠距離觀察珊瑚礁區的生物動向，潛水員就像看台上的講者，誰在閉目養神，誰低頭分心甚至說悄悄話，皆一覧無遺。掠食者也看得同樣清楚，因此大多數的魚類會避免脫離珊瑚庇護、赤裸裸地在沙地上移動，以防讓自己看起來像營養可口的大餐。

但海洋裡總會有意想不到的例外出現。長著零星珊瑚的空曠沙地，冒出可疑的身影正在移動。我一邊凝視一邊縮短距離，三顆排球大小的物體一面跳一面游動，牠們挨著彼此的身體，如同勾著手的閨密，興奮地從信義區新光三越移動到101，那是三尾平常不易發現的躄魚。

躄魚是一種奇特的魚類，隱身功力一流，平時躲在珊瑚與礁石處偽裝成海綿，需要移動則利用特化成臂狀的胸鰭與足狀腹鰭，旁人看起來就像在行走一般。牠和鮟鱇魚一樣具有好似釣竿的器官與餌球，採取引誘或伏擊方式吞食小型魚類。若沒有細心察看很容易錯過，等靠得太近才驚覺這個海綿怎麼長著眼睛！

多數時間躄魚偏好隻身生活在珊瑚礁區保持不動，能夠讓牠們呼朋引伴且如此雀躍的情況，大多是因為繁殖期到來，體內激素產生變異。雄性個體受到雌性吸引，產生追逐、張鰭、倚靠，甚至輕咬雌魚的求偶行為。

發現這個生物行為時，我正帶著學生漫遊海底，嘴裡咬著呼吸調節器無法言語溝通，只能不斷地看著他的眼睛，頻頻對他比手勢，期望滿臉問號的他能理解這個畫面多麼難得。

即便是攝影普及的現代，台灣關於躄魚聚集與繁殖的影像仍十分稀少，有賴更多運氣極佳的海洋探索者留下紀錄。我長時間在綠島海域探索，也僅有兩次相似經驗。

果不其然，浮出水面後，臉上還在滴水的學生表示：「教練，一開始我覺得很奇怪，為什麼你要一直對海綿比讚。牠們移動的方式好有趣喔，這種會走路的魚很難找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