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正雄/我在娛樂雜誌當助理
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
之前我服務的KTV集團,曾擁有自己的娛樂雜誌,而且銷量頗佳。公司為了凝聚員工向心力、傾聽內部聲音,便決定創立企業專刊,向KTV內部基層員工招手,徵求素人編輯。
我投稿報紙多年,把在繽紛版刊登的文章影印後連同履歷寄去,憑著優勢得到錄取。此後,我無須待在充滿喧囂的環境做清潔與服務,去到了首都蛋黃區的總公司高樓,而那些不知我平日會寫作的同事們,皆露出羨慕眼光。
一到總部,公司就請攝影師在攝影棚為我拍照,著手製作識別證。掛上那張感應卡,我就可以隨意進出那道對基層員工而言,透明卻遙不可及的玻璃門。職稱雖是內部專刊編輯,卻和其他主管一樣有專屬辦公桌椅,不用像之前在KTV門市,上班都得站著、跑著;此外,由於是新創設的職務,其他主管也不懂工作內容,所以我可說是沒人管。唯一的問題是,我只當過讀者和投稿者,從來沒當過編輯,不知自己該做些什麼,每天都過得很心虛!
那就只好裝忙,上班看數份報紙與雜誌,發公文向各KTV門市基層同事徵稿。稿件如雪片般飛來,我每天整理、閱讀那些投稿,裝出很專業的樣子,未料仍漸漸被看破手腳。
高層認為,要找人從頭到尾教我如何把投稿變成專刊,中間程序太繁雜、成本難以估計,於是我被禮貌性退貨,從雲端又跌回KTV門市工讀。為了給我台階下,公司送我兩支小功,客套地說已完成了階段性任務。
短短一個月的編輯夢,算是一場華麗冒險。
幾年後,三進三出的我,再次從KTV離職,騎著破機車在台灣環島、四處流浪。這時,我接到KTV雜誌社總編來電,說他缺了一位資料工讀,問我有沒有興趣?我和那位總編當年僅在專刊創立時見過一次面,但知道他為人親切、沒有架子,這真是一個天上掉下來的好機會,我豈能錯過。
在那個資料還是實體的時代,很多明星照片、雜誌刊物都被歸檔在鐵櫃裡,當編輯需要明星照片與背景資料時,會將關鍵字寫給我,要我去翻出來給他。這聽起來簡單,無奈我比較常讀藝文,不太看時尚雜誌,對於那些明星,勉強只認識台灣藝人,其他如香港、大陸、歐美等明星,對我來說長得都差不多,可憐編輯最後只能親自去找。
從蛋黃區換到萬華區
除了找資料,我另一項任務就是外拍時為攝影師背器材、替明星打光。我們常到百貨公司精品店拍包包、鞋子、衣服,那是平凡的我這輩子最接近時尚的時刻,還可以近距離接觸明星,像楊丞琳、潘瑋柏、林佑威、黃維德等。
我記得林佑威為了拍服裝專輯,頂著大太陽在廢墟裡被大群蚊子圍攻,並且擺出怡然笑臉,教人深深體悟明星真是不好當啊。比起他們背後的辛苦,自己在雜誌社遇到的挫折似乎也不算什麼。
雜誌社雖隸屬於KTV集團,基本上不太會遇到門市的前同事,不過有天我卻看見以前的主管來找總編。我假裝專心找資料,希望不要被發現,以免惹出事情來,沒想到還是聽見他問:「正雄怎會在這裡?憑什麼?」
沒錯,我不是相關科系的人,亦沒有這方面工作經驗,到底如何進雜誌社窄門?回想之前雜誌社缺人,在報紙上刊登廣告,來了好多應徵者。
總編思考幾秒後,正色道:「他出過書,所以我找他來。」前主管露出驚訝表情,沒再繼續追問。
我們的雜誌銷量一直頗佳,無奈網路的力量真的太強大,各種資訊愈來愈容易取得,加上香港來的生猛雜誌和水果日報,日漸流失讀者,雜誌社的辦公室也從蛋黃區換到萬華區,剩下不到一半的面積。但同時間,我管理的檔案卻沒有縮減,搬家時無計可施,遂偷偷丟掉一半以上的資料。
一日,編輯找不到檔案,向總編反映。這罪可大可小,我當即誠實告知空間不足,總編思考後不再追究。
隨著銷量下跌,編輯逐漸從網路找資料,我變得沒有存在價值,每天上班幾乎無事可做。我自告奮勇替編輯倒垃圾、拖地,取代被公司裁撤的清潔阿姨,又撐了一年多,然後才離職。
如今看著網路上錯字連篇、邏輯不通的新聞,我知道有個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
感謝當年總編收留我,讓我度過人生某段低潮,並經歷紙媒的黃金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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