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永健/時間的樣子
有那麼一刻,你躺在病床上,身上掛著點滴,看著藥液一滴滴地進入身體,忍不住跟著計算,一滴、兩滴、三滴……終於你放棄了,在藥物的作用中沉沉睡去,突然驚醒才發現,原來這罐點滴已經要滴完了。
這樣就結束了嗎?只見護理師走過來,帶著淺淺的笑意,換上一罐新的點滴,於是一切從頭開始,一滴、一滴,重新讓液體進入你的身體。在這個時候,時間幻化成水滴,你無法分清一罐點滴到底是由幾滴水滴組成的,只知道一罐大約要打三個小時;當醫師宣布今天要打六罐點滴,即代表著今天有接近二十個小時,你的手是跟管線連結在一起的。有時,你會自作主張,故意將點滴調快一點,希望時間可以跟著走快一點,但護理師總會走過來將點滴調回原來的流速。甚至,有些專門的藥物是用機器控制,聽著滴答聲一聲聲地敲打在心上,這時只會想著我是誰?為什麼我現在會在這裡?
想上廁所的時候,帶著點滴是件大事,手稍微舉高一點,紅色的血液立刻逆流回導管,看著心驚。重新回到病床上,藉著連通管原理讓血液一點點地回到身體裡,如果血液回不去了,護理師會用針筒以生理食鹽水直接沖洗管線,那冰涼的感覺瞬間進入手臂,感受到的不是冰涼,而是痛楚。
為什麼需要整天被點滴綁在病床上呢?因為醫師宣布你得了胰臟炎,禁食禁水,既然嘴喪失了原本的功用,只好從血管慢慢地輸入葡萄糖跟生理食鹽水,再加上止痛針和消炎針。只是,每多一劑針劑,都會延緩打完六罐點滴的時間,終於你忍不住問醫師:「我可以直接用喝的嗎?」這句話一出,你自己都覺得智商降低。在病床上,時間彷彿也變慢了,看著牆上的時鐘,想像著如果現在不在病床上,可能漫步在街頭,可能在咖啡店裡嗅吸咖啡的香氣……但這些都只是想像,管線桎梏了你的身體,間接也監禁了你的心靈。
今天的點滴配額全部打完,卸下接頭,匆匆忙忙換件新的衣服,站在地板上揮舞一下雙手。這時候時間過得特別快,因為大夜班的點滴又要來了!就連睡眠都要很小心,特別是一個人躺在病床上,旁邊沒有家屬,睡眠變成以兩個小時為單位,隨時要注意點滴是否打完了。
好不容易,你出院了,時間恢復成原來的模樣,秒針走一圈,分針走一格,不再是用水滴聲來計算。每一次你都告訴自己,再也不要讓針頭刺進體內,可是每一次都失敗。進進出出醫院,最後你習慣了時間的模樣,在一滴滴的點滴聲中,就這樣過完了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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