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含氤/食在西安

食在西安。圖/吳佳恩
食在西安。圖/吳佳恩

果然是西安人的作風

抵達西安的第二天清早,搭乘地鐵到灑金橋買我朝思暮想的甑糕。說起甑糕這一西安特產,在電視劇《那年花開月正圓》的推波助瀾下,紅遍兩岸。網上說,最有名也最好吃的,莫過於灑金橋的小攤販——胖子甑糕。但要買到,得趕早,這小攤清晨五點半出攤,賣完就收攤,一天大約只賣三小時。

老闆姓馬,回族人。他其實不胖,不知為什麼,卻將小攤取名叫「胖子」。甑糕是糯米加上紅棗蒸製而成的糕點,軟糯甜香,當地人多以此為早點。那日我要一份小份的,老闆一面用勺子從大鍋中挖起還冒著熱氣的糕點,一面問:「要棗多還是棗少?」我沒吃過,不知兩者的差別,回說:「都行。」只見他將盒子的縫縫塞得滿滿的,在闔上蓋子前,又挖了一勺棗泥放進去,以至於我這盒五塊錢的甑糕,鼓鼓滿滿的,一點空隙也沒有,果然是西安人的作風——生怕人吃不飽似的。

西安的食物,一直是吸引我的。人稱西安是「碳水之都」,在這座城吃飯,每餐都是爆量的碳水化合物,可見西安人多麼重視「吃飽」這件事。再加上陝西以麵為主食,不單指麵條,而是統稱一切用麵粉做成的食物。其樣貌千形百狀,若說陝西人吃麵可以一個月不重樣,我是相信的。

西安街上常見肉夾饃、油潑麵,還有一種字很難寫,電腦也打不出來的biangbiang麵,以及涼皮、泡饃等等。麵條的好吃,我不多說,西安的麵,不論口味或嚼勁,若謙稱第二,大概也沒地方敢說第一。

我說說外地人到西安一定會吃的泡饃吧。數年前,我曾在一家麵館點了牛肉泡饃,那是我第一次吃。當時店員拿來一塊饃,以及一只大碗,要我將饃掰成花生米大小放碗裡,再拿給他,他會交給後廚煮成泡饃。點這道菜,食客和廚師兩方都必須參與。我是個對「動手」沒什麼耐心的人,坦白說,早知道要自己掰饃,我就不點了,不過當時我還是很認分地入境隨俗,學旁桌的人掰饃。饃是掰了,但各個粗枝大葉,不是花生米,而是紅棗。可我已經掰得手疼,於是想趁亂拿給店員,怎知店員瞄一眼,無情地說:「這不行,廚房沒法做。」只好又拿回來,硬著頭皮將每一個碎饃再掰到符合規定,這才順利過關。一直以為西安人性格不拘小節,但在吃泡饃這件事上,他們容不得馬虎。

西安的吃,扎扎實實

西安還有一種麵餅,比饃大上幾倍,叫鍋盔。

鍋盔,除了餅大而厚外,還圓如鍋蓋。它成分單純,只有麥子與水,又因為是烙出來的,含水量低,很耐放,放個十天半個月都行,是百搭的主食。

說到鍋盔,最早是在小說裡看到的。敘述1980年代的西安,有一個獨居老人,每逢過年時,市場休市,總會為自己準備幾個鍋盔,省得那陣子沒東西吃。後來我在網路上看到鍋盔的照片,走的真不是顏值路線,就是很不起眼的硬餅,有點像在台灣看到的「槓子頭」放大版。一開始我以為吃起來大概不大可口,所以就算到了西安,從沒積極去找來吃,直到今年九月在咸陽吃到,才知道我誤會它了。

在咸陽乾縣,參觀完懿德太子墓之後,就近在旁邊的一間餐廳吃飯。這餐廳主要賣合菜,我一個人不知點什麼,店員推薦鍋盔,說是當地的特產。於是點了一個,外加一盤西紅柿雞蛋。我當時是這樣想的:不求美味,只求吃飽。

菜上桌後,店家將鍋盔切了四等份。我問店員怎麼吃,她說夾辣醬,或蘸著西紅柿雞蛋吃都行。剛開始吃一塊,出乎我意料的順口。有嚼勁,但不像槓子頭那樣難咬,再配上特製的辣醬,用西安話來說,就是「美滴很」。我不禁一塊接著一塊吃,最後吃到丁點不剩。本來還打算吃不完就帶走,怎知我多慮了,這麼好吃,怎麼會吃不完呢?美味的東西,從來不需太繁複的作法,也不需太昂貴的食材。像鍋盔的簡簡單單,就能比美坊間的珍饈佳肴。

說到底,西安的吃,扎扎實實的,一點也不花裡胡哨。食在西安,也是實在西安。這裡的食物,好吃又管飽。人所謂的「碳水之都」,當之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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