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翰／愛花人的花癡人生

不知從何時開始，發現自己的雙眼特別容易被植物吸引，不論路邊的野花、鄰居種的家花，總讓我不自主地停下腳步，直到驚覺路人投射過來的異樣眼光，才趕快假裝神色自若地離開現場。

升上大學自由時間變多了，某日腦中浮現「台北建國花市」這幾個字，哪位貴人告知的也沒印象了，總之就此打開了我的愛花人生。

大學常常要跟同學唱KTV、聚餐、出遊，花費著實不少，還好花市賣的植物琳瑯滿目，幾十元就能買個小盆栽，再不然買種子孵苗也挺有成就感的，家裡的陽台鐵窗很快就堆滿了，也很快就招來老爸碎念，說盆子太重鐵窗撐不住，但愛花人是不可能放棄任何一盆心愛花草的。此時，老天幫了個大忙：最大最重的那盆九重葛，伸出鐵窗的枝條開滿紅白雙色葉狀苞片，鄰居輕易就能看到二樓垂下來這一大叢長寬超過兩米的「花球」，而老爸在聽到多位鄰居讚美後整個人輕飄飄的，果然之後再也沒管過我種花！

當兵抽到金馬獎，本該是獨愴然而涕下，過著整日以淚洗面的日子，但第一次休假到南竿山隴街上，發現有人賣大陸來的水蜜桃，而外島部隊伙食普遍缺乏水果，咬下桃子的瞬間，那甜美的汁液充滿口腔，我差點感動得落下男兒淚。接著，秋天到了，紅花石蒜不時冒出，十二月山壁開滿黃色的油菊，三月福澳港旁的馬路開出滿滿桃花……哇，馬祖的野花實在太多太美了，還沒提到琉球野薔薇、馬祖野百合、綿棗兒……愛花人能來馬祖當兵真是太幸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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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自己是名副其實的花癡，是在英國。那裡的園藝舉世聞名，家家戶戶都種滿各式當時台灣很難見到的珍奇溫帶花卉。英式花園的自然風更是讓人癡迷。秋天的公園，映入眼簾的先是樹上掛著密密麻麻的小蘋果，然後是草坪上一大片粉色的花，很像番紅花卻大上好幾倍，後來才知道那叫秋水仙。初春四月則到處可見數不清的西洋水仙從土裡長出翠綠的葉片，舉起大黃色喇叭狀的花冠，一旁則有盛開的番紅花、雪片蓮等。眼中只有花的我，顧不得旁人異樣的眼光，直接趴在地上猛拍照！

本以為丟臉那一次就好，可我錯了，站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發現四周還有狐尾百合、罌粟花、西班牙藍鈴花等更多沒看過或不知名的植物，從春天到夏天陸續綻放，等待我一次又一次地蒞臨拍照。

某次在書店看到介紹蘭花的書，得知蘭科植物是全世界開花植物中最大的家族。這發現可不得了，家中陽台馬上掛滿各種蝴蝶蘭、石斛蘭、非洲風蘭。而原本熱愛的登山活動，爬山的重點除了觀賞高山杜鵑，又加入了搜尋野生蘭花的蹤跡，舉凡巒大石斛、一葉罈花蘭、長葉杜鵑蘭、奇萊喜普鞋蘭……書上介紹過的蘭花，慢慢集結到我的相片中，這比收集百岳山頭還令人興奮、樂此不疲，一天就算爬個十幾小時也不覺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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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癡已經此生無憾了嗎？那可不。有鑒於家中空間有限，而花癡程度只會不斷飆漲，最後決定傾家蕩產也要買下一塊農地來大種特種：李子、梨子、水蜜桃可賞花兼食用，還能釀酒、做果醬、果乾；甜柿、芭樂、波羅蜜、柑橘檸檬，一樣也不能少；奇異果吃完的種子拿去孵苗，如今已長大成蔓，爬得到處都是，等待開花結果的一天；而純欣賞的臘梅、紫藤、杜鵑，一字排開，樹幹可不能空著浪費，必須綁上櫻石斛、豹紋蘭等各種氣生蘭；陽光不足的土地則填滿台灣鳶尾、黃根節蘭等地生蘭。垂直岩壁上總沒辦法再種了吧？錯，岩縫中剛好塞入台灣百合、豔紅鹿子百合。

最後，剪下幾支百子蓮插入花瓶放在戶外木桌上，煮一壺香醇咖啡，躺在朋友送的躺椅上，吹著自然涼風，看著門前盛開的玫瑰，心滿意足－－愛花人的花癡人生就是這麼簡單樸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