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冠昇／色，戒不戒

再見湯唯，時光彷彿退回到2007那一年

75屆坎城影展熱鬧登場。這回以韓國片《分手的決心》，角逐影后的湯唯，在電影首映紅毯上，身著一襲米色禮服，搭配珍珠、鑽石相間的名牌短頸鍊，造型簡約俐落，展現獨特風格。湯唯這套禮服，乍看素雅，可大開深U領口不同於深V，她不僅秀出了「事業線」，連北半球和南半球都若隱若現……如此養眼的畫面，不禁讓人想起，張愛玲在〈色，戒〉裡描述情報頭子易先生和王佳芝，兩人在汽車後座的場景：一坐定下來，他就抱著胳膊，一隻肘彎正抵在她乳房最肥滿的南半球外緣。這是他的慣技，表面上端坐，暗中卻在蝕骨銷魂……

以上這一段，讀者看了可能要問：哪來的色胚，怎麼一見到湯唯就想著南半球？而且，還拿大師張愛玲當墊背！

說來真巧，這些天，外頭有「Omicron」等著與人類共存，躲在家裡防疫心血來潮，就把靠牆的書架重新打理。這下子，自找一份沒完沒了的差事：擦拭書本再上架之前，總要隨意翻看，翻著看著，紙本閱讀的樂趣便一發不可收拾。當電視新聞出現湯唯的影像時，腿上正擺著一本張愛玲的小說集。因為幾分鐘前才重讀了〈色，戒〉，所以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南半球」給找出來。

再見湯唯，時光彷彿退回到2007《色，戒》上映的那一年。當時，距離李安的前一部華語片《臥虎藏龍》已經過了七年。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及金馬獎最佳劇情片的《臥虎藏龍》，等同獲得東、西方專業人士一致的肯定與推崇，因此，《色，戒》能否超越《臥虎藏龍》，李安導演的壓力不言可喻，而早已聽聞風聲的影迷則「等著看好戲」！

《色，戒》一上映，果真如地震般撼動影壇，震央當然來自令觀眾直呼「來真的」。一刀未剪的三場性愛戲。曾經有人說，張愛玲把諜報的〈色，戒〉寫得像詩，整篇小說充滿散言碎語。沒想到李安就從中挑出，「到女人心裡的路通過陰道」這一句，將之影像化，成為整部戲的主軸。導演設計了從性奴、探索到兩相契合，三個層次的性愛情境，來詮釋男主角如何一步步推進到女主角的心裡。電影後半段才有一幕，王佳芝近乎崩潰地：「他像蛇一樣進入我的身體……」

《臥虎藏龍》李安用了兩代巨星：鄭佩佩、周潤發、楊紫瓊，眾星拱月捧紅了章子怡。而《色，戒》劇情迥異，男女主角的對手戲是主線，雖說戲份吃重，但是三點全露的床戲，卻嚇得幾位一線女星打了退堂鼓。最後出線的主角：梁朝偉和湯唯，一個是資深的超級巨星，一個是幾乎沒有演戲經驗的生手。如何不讓兩人的演技出現落差？還是那句老話：「選對演員，戲就成功了一半！」第一眼相中湯唯時，想必李安的心底已經有了八、九成把握。果然，銀幕上的王佳芝證明，繼章子怡之後，李安又磨亮了一個新星。多年來《色，戒》或湯唯，深植在我腦海的畫面，並非那激情床戲，而是當鑽戒到手、鱉已入甕，準備狙殺的最後一刻：原著裡，張愛玲讓王佳芝開始猶豫、悲憫、若有所失地自問「這個男人是真愛我的」；電影中，女主角的臉部表情則是欲昏、欲醉，迷亂而混雜，彷彿蛇毒正在體內蔓延，她乏力、低聲地對易先生警告：「快走！」短短數秒特寫，鏡頭裡的湯唯，表現實在一點都不像是個新人……

別的女星有所顧慮，她反而是少了包袱寬了戲路

但是，同樣一朝成名天下揚，待遇卻大不相同：《臥虎藏龍》之後，章子怡演藝發展一路順遂，還獲邀拍了外語片《藝伎回憶錄》，成了「國際章」；湯唯這麼一脫「有失藝德」，可得先閉門思過。於是有此一說：李安因為「把人家的閨女扒光成這樣」而深感內疚，除了認湯唯當乾女兒，還建議她先離開中國避避風頭。

其實《色，戒》當年除了轟動華人圈，在韓國上演也贏得極佳風評，女主角湯唯著實迷倒不少阿里郎。2010年機會上門，韓國導演金泰勇改編、執導，韓國影史上最經典的愛情片《晚秋》，邀來湯唯與當紅歐巴玄彬搭檔演出，該片在中國、韓國都創下好票房。

2014年湯唯宣布與金泰勇完婚。雖然祝福聲中夾帶了些雜音：有人覺得他倆於2010年結識，金泰勇先離婚再娶湯唯，短短三年內導演婚姻起了變化，這時間有點……總之，湯唯成了韓國媳婦。她說，這是命運的安排。

近幾年韓國影視業蓬勃發展：Netflix原創劇《魷魚遊戲》橫掃全球，天團BTS進到白宮演講，還與總統拜登會面……身為當家媳婦的湯唯，忙完結婚生子，也趕在今年坎城影展交出《分手的決心》成績單。雖然女主角獎最終由伊朗女星「查赫拉阿米爾易卜拉希米」（Zar Amir Ebrahimi）抱走，但朴贊郁還是捧回「最佳導演」。可見，湯唯的八字，真是老天注定，生來就要旺導演的：當年，《色，戒》除了威尼斯金獅獎，其他大小影展的獎項，也讓李安拿到手軟；這回，《分手的決心》有了湯唯助攻，對朴贊郁而言更是個豐收年。

張愛玲的金句：「成名要趁早。」湯唯辦到了！別的女星顧慮「衣服一脫就再也穿不回去」，她反而是少了包袱寬了戲路。如今，湯唯接戲的考量，應該早已跳脫「色，戒與不戒」的框架。就像她的才子老公都曾經這麼說：「我每次在寫劇本的時候，想到的女一號都是湯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