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英珉／眼淚是珍珠

「不哭不哭，眼淚是珍珠。」

這句話從小聽到大，因為眼淚是珍珠所以可不能輕易流下，不過哭泣是人類情感的正常表現，想哭的時候肯定忍不住吧。

不知道大家們有沒有判斷過自己的「情感反應範圍」？比方看見桌邊的玻璃杯，我會深怕它掉下去而摔破，但有人不會。比方看見路邊一台嬰兒車，若是旁邊沒有大人，我會擔心地走過去探看。當然，也有人不會，每個人的情緒反應範圍是不一樣的。

身為創作者，我仔細地思考過自己的情感反應，發現自己只要看到有人受苦，心裡就會跟著受苦。甚至更誇張的，只要螢幕中有一個小孩在哭，我就會受不了，不用鋪陳與理由，光是看著小孩哭，就想跟著哭了。

哭泣是劇情上操作的大事，必須仔細鋪陳。問題又來了，該讓主角怎麼哭呢？每次經營角色時，我都會自問自答，現在主角面對一件令人想哭的事，他的情緒反應該是：「無感」、「淡淡的感慨」、「眼眶泛紅」、「眼眶含著淚水沒掉下來」、「眼淚大滴地落下，但沒有哭聲」、「稀里嘩啦哭著」、「哭到崩潰昏倒」。我簡單將哭泣反應變成七段量表，方便角色營造，可其實人類千百款，哭泣的感覺不可能也一樣，這只是簡單歸類的工作表，往左往右調整，讓角色產生不同的效果。

如果還不能聯想角色該「怎麼哭」，那麼不如問問自己，人生中最想哭的時候是什麼時候呢？當時又是什麼反應？

小時候的好同學搬家時，你會想哭嗎？如果不會，畢業那天，你想哭嗎？大學離開家，去住宿舍那天想哭嗎？分手那天，你會想哭嗎？當兵入伍第一個晚上，在蚊帳中要睡覺的時候，你想哭嗎？拿到畢業證書那天，想哭嗎？終於買回童年時搞丟的玩具，會想哭嗎？孩子出生那天，會想哭？與分離十幾年的朋友重新見面的那天，你想哭嗎？跑完馬拉松或登上玉山山頂的那時候，你哭了嗎？終於付完房子貸款的那天，你會不會哭？

以上我光用想的就要哭了，所以我自認在情感上就是個「普通人」，有些濫情、淚點很低。不過，這就是人類的情緒反應嘛，不是我願意去哭或強迫自己哭，也不是表演難過，想哭的時候就會忍不住鼻酸，眼淚自己掉下來。所以每次寫故事時，劇情來到情感觸動的時刻，我就會在電腦前面哭得稀里嘩啦，咖啡店的店員都覺得「這人怎麼了啊」的程度。而我也以此為標準，如果連我自己都能落淚，那故事應該沒問題吧。

戲劇就是人生，人生也真如戲，雖然「不哭不哭，眼淚是珍珠」，但是眼淚一滴滴掉下來的時候，彷彿敲下一個個心中的琴鍵，在心底嗡嗡迴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