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其豐／風吹來的聲音

12月27日，2024年最後一首「星期五的月光曲」，邀請兩位在台日本作家木下諄一、馬場克樹對談，散文家、允晨文化發行人廖志峰主持。木下諄一自言「被風吹來」台灣，自1980年初抵，如今已長居多年，出版多本中文著作。馬場克樹於2000年來台，曾任外交官，2010年毅然辭職，如今是音樂、戲劇、文字工作者。

兩位日本作家的台灣夢，皆發根自尋常街里。馬場克樹演唱自創歌曲〈一毫米的幸福〉，輕快節奏下的渾厚嗓音，彷彿再現了他每日購買早餐時，老闆娘的熱情招呼：「祝你有美好的一天！」互相打氣是馬場克樹提振早晨心情的儀式，他想藉歌曲傳達，幸福潛藏在日常生活中，微小而扎實，是可以鍛鍊的能力。而以歌聲分享感動，帶給他的幸福感遠遠超過一毫米，是「一公尺的幸福」了。

有時，是否因距離的存在，才能體現幸福的真諦？

木下諄一大學時期違抗父母，堅持休學來台念書，為了省錢一天只吃一餐，八個月後才寄了第一封信回家。收到回信，信中嚴嚴實實包裹兩張日幣一萬元的紙鈔，而「信裡的內容沒什麼特別。父親說知道我『一切都好』就放心了，其他的不重要。最後一句寫的是『保重身體』」──於是他撥通了越洋電話。四十年後，木下諄一朗讀散文〈越洋電話〉，一字一句清晰堅定，都成了當年電話線這頭「謝謝」二字的回音。

馬場克樹背起吉他，自彈自唱〈百年之戀〉。此歌為電影《大稻埕》而作，他也參演其中。旋律中反覆出現「阿蕊呀阿蕊」，淒惻婉轉，結合現場螢幕流轉的大稻埕街景，貫穿百年故事。〈生命的溫度〉則源於2011年日本311地震後，他擔任一年半災區重建志工，感受到潛藏於雪地深處的生命力，進而寫下獻給生命的讚歌。時而高昂，時而低斂，歌聲交融鋼琴聲，如春陽下持續邁進的雪中足印，溫暖現場觀眾的心靈。

木下諄一跟進馬場克樹，自彈自唱台灣民歌。但他笑說三十年沒有彈吉他了，一旦彈不出或唱不來，就會跳到下一首。齊豫〈橄欖樹〉、羅大佑〈鹿港小鎮〉、王夢麟〈阿美！阿美！〉、蔡琴〈恰似你的溫柔〉……熟悉的旋律將主持人與現場觀眾拉回民歌歲月，大家不禁齊聲合唱，又在戛然中止時相視大笑。

〈Promised Land〉是馬場克樹演唱的下一首歌，這是他2021年出版《約定之地》的主題曲。此書採訪二十四個在台日本人，如同蒲公英之絮，隨風飛翔，各自扎根，而台灣正是「被風吹來」之人的「Promised Land」。

沙龍最後，台上三人合唱〈淚光閃閃〉。廖志峰宣布，這是男團「OGS-50」（五年級「歐吉桑」）出道的全球首演，也可能是唯一一場演出。馬場克樹再次背起吉他，和弦一響，木下諄一唱日文，廖志峰接棒唱中文，馬場克樹再以日文收尾。餘韻未絕，現場直呼安可。馬場克樹展現音樂人才氣，加碼演唱周華健〈花心〉，全場隨之大聲合唱──「只要你願意，只要你願意，讓夢划向你心海。」

春去春會來，花謝花再開。2024歲末，三位歐吉桑齊聚孫運璿紀念館，共譜一首別樣的月光曲，帶領現場觀眾橫跨文學、音樂，回味從前時光。